踏雪寻尔_分节阅读_52 (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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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到最后一页之前,她又拿起独立画像给老人看。阿嬷盯着画中人,惊叹于作画之人的手笔,问她他是不是她的老板,她对答不是。

        老人突然说,那人肯定是什么大官,权位肯定很高。她问老人她是怎么知道的。老人说那是由他的五官五岳得出的,长得那般大方怎么都不可能是默默无闻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来了,然而却是要不出一个具体说法的。

        祁安笑起来,再拿起画册为她翻至最后一页,让她看那张彩照。老人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旁边的素描之人,却是指出他们的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而且右边的看起来已经没有左边的细腻了。老人问她他是谁,她微笑起来,答说不知道,老人也就此认同而似乎没有半点疑问了。

        她的阿嬷已经完全忘了十年前她初次见到那副素描时的光景了。她对她说,你画他,润的是你自己吧,而且,你会把他的样子刻进你自己的心里的,人只要盯着盯着就记住了。只是,那句话,她也忘了,就如曾经忘了他的样子一般地忘了……

        在开始下雨后的第四天,天黑后的晚饭饭桌上,祁贺山为大家传来村里的消息说,村里的一个人刚刚去世了。

        晚上,他在自己的家中一如既往地喝酒,在饭桌上喝着喝着,边对行动不便的妻子说着自己不舒服,边直往地上滑溜,被送到医院却即刻被判定为脑死亡了。

        那人是市里的环卫工人,曾经是爬杆电工,刚好六十岁,曾多次为都市报纸褒扬,极其爱妻,一辈子就坚守过两份职业。他上有八十多岁的独身父亲,下有皆已成家的两儿一女,还有忽患中风的妻子。儿女事业有成,他却仍旧不肯卸下那一职责。

        阿嬷难以置信,感慨起他在世时是多么好的人,即使也曾有那么一两件事使她觉得自己不被尊重。然而,在闻悉的那一刻,她表露更多的是对不幸逝去的生命的惋惜,以及对村里老父的困难处境的感叹,言语间流露出一切皆是命定且无可奈何的惘然。在接近一年尾声的时间里的去世,更是让人唏嘘不已。由此,阿嬷向她细数着就她所知道的,这还未满一年时间的村里,老的少的,永远离去的人已经超过整整一只手了……

        她家和他们家是有着人情上的往来的,办丧事的期间,人手并不厌多,祁贺山帮忙做着置办事宜与收入支出的账单记录。而她则像是转移了一个战点,体力也就此恢复了。在他们家里尽己所能地忙进忙出,端茶倒水,洗衣烧火,炒菜捞面,端盘子洗碗,帮忙接待远方的来客,又折叠金银纸。让人不觉的是,她一直在心底默默念诵着佛经或佛号。她眼见着那具摆放在一旁的水晶棺材里的尸体最后被拾取成了几抔骨灰装进暗红色的小盒子里。最后,他们清除了那个家里他生前或死后所使用过的所有物件。这一切,似乎都在努力地打开着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匣子。

        连续几个深夜夜晚,离开那个灯火通明的场所,她和父亲一起默默无言地沿着公路在呼啸寒风中回家,直接打开二楼的后门,穿越着无人居住的前后房间。信教的人家相信测算出的日子的利弊,由于近几年算来都没有适合那人下葬的吉利日子,因此他们家的丧事是阶段性的。至昨日傍晚,在城里的人回去上班或生活,来帮忙的左邻右舍也各自散回去后,他们家里仅剩下一个独身老人,在黑暗中摇摆出遽然羸弱的残影。

        在夜里七点多,作为最后一个外人的她,也离开了他们的家。

        她去到阿嬷的卧室里,于黑暗中在床前的沙发上坐下,房屋下面马路上的路灯穿透窗帘渐渐将房间照亮。老人躺在床上未睡,似在等着听到她回家来的声响。

        阿嬷跟她说,这几天看到她和祁贺山如此为他们家忙上忙下,心里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在她母亲和哥哥的两次丧事的时候,他们家是无一人到场甚至是完全失语的。她只是应声说,那一切已经过去了,也就让它算了吧。她这么说着,走出阿嬷的房间,带上门,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在阳台上等风,空中的乌云却无人拖拽。在乌云里寻找星星,唯见缓慢划过的点点闪烁。拿出手机看几则新闻,无论在哪,世界依然如此。冬日的这里,尚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夹在远处悠悠飘来的人语里。四周几座漆黑的山体中,射程不远的盏盏路灯照明的不只是路,还点亮了观夜人心里的安全感。然而,就算所有的人都去睡了,留她独自守夜,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她早已习惯了看见黑夜的模样。

        今日凌晨,她在梦中异常清晰地看见了他,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梦见了他,从他最初出现在她生命中以来。她知道梦中的那人是他,她清醒着将他观望,在心中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个人民广场上人声鼎沸,他们欢呼着将他簇拥着,可见他的受欢迎程度和人民群众对他的拥护与爱戴。然而,仪态端庄的他,独自面对成百上千的媒体访问时却突然泣不成声。

        哦,不对,她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那是她看出的,他的唇线,他的嘴角,尽是与他笑时截然不同的弧度角度。可是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何事伤怀落泪,只觉得他湿润的蔚蓝双目中有着丝丝源自对自身失望的漠然。

        他对着人民及媒体长时间摆手然后转身,向前向下俯身,拥抱住他面前的小孩。他们是与他无关的小朋友,可他却发自眉眼地喜爱着。他的脸和他们的额头紧密相贴,与他们一起笑着。他们在他四周挤成了人堆。他知道他们的童年有多不幸,预知到他们的成长将会多么不易。

        哦,这一幕,她是多么地似曾相识啊。

        与媒体的那一挥别后,他就彻底淡出了人民群众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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