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在佛经里,人世间就好比是一座起火的宅院。而芸芸众生,则是置身于火宅之中、无法脱困的幼童。
唯有佛法方能熄灭业火,引导亡者进入清净、出世的极乐世界。在那样的极乐之中,无君无臣、无父无子,一切世俗的权柄全都将化作灰烬。
而反观之,象征着皇权父尊的紫宸宫,则正是一座永不会熄灭的火宅,永生永世炽烈燃烧着。
如同地狱,却又有无数人甘之如饴。
于火中毁灭,亦在火中永恒……
带着一丝惆怅与释然,陆幽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亮光,应该是白昼。视线聚焦之后,他首先看见的是朝向两侧分开的天青色帷帐。紧接着的就是倚靠在床边、抱臂打着瞌睡的唐瑞郎。
时隔月余未见,边陲的铁马金戈,洗褪了唐瑞郎身上最后的一丝稚气。眼前的男人显得黝黑且精壮了许多。
再仔细观察,在他的右侧脸颊上竟还多出了一道寸余长疤痕,血痂尚未脱落。再往上一点儿就是右眼,可想而知这一趟西南之行的万分惊险。
陆幽见到了瑞郎,心中无比欢喜,却又心疼地想要去抚瑞郎脸上的疤痕。然而刚一抬手,就牵动了后背火辣辣的疼痛。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身旁的唐瑞郎顿时警醒地睁开双眼。
“佐兰!”
瑞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现在感觉怎么样?”
陆幽浑身乏力,想坐却坐不起来,唯有微微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渴。”
“你稍等。”
唐瑞郎转头就去取来一盏茶水,想要扶着陆幽饮用。
然而茶盏的口平且宽,再加上陆幽有伤在身、做不了太大的动作。唐瑞郎试了两次,都有茶水从嘴角边上溢出,沾湿了被褥。第三次,他便干脆自己喝了一口,低头哺了过去。
陆幽动弹不得,也只有乖乖地接了。如此往复五六次有余,口渴倒是不觉得了,头却比刚才更晕,嘴唇也肿得发亮。
他缓了一缓,先前的那些事慢慢浮上心头,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唐瑞郎突然将茶盏一搁,握住了他的手。
“我真要吓死了!你不知道,看见你从彩棚上跌下来的那一刻,我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变冷了……我跟鬼戎打仗,被他们困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没觉得那么害怕过!”
陆幽却笑道:“你只惊吓了一刻,我可是为你担惊受怕了月余。叫你也尝尝这样的滋味,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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