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雨青啐骂了两句,推开门随侍女前去的时候,立时换上了一张言笑晏晏、无可挑剔的脸,他从食厨区取了一瓶葡萄酒,掂着脚进入了哈里斯的房间。
那男人神色微疲地斜靠在木榻上,两旁垂下的帷幔掩住他半张脸面,他没有带那阴沉蝙蝠般的兜帽,白色的底衣宽松地垂在肩上,露出一片健壮的胸膛。
靳雨青悄悄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从前被召奉时哈里斯都结结实实地护着他那张脸,今夜面带薄汗的真实模样,让靳雨青一时没能移开目光。他的确是尤里卡的父亲,他们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哈里斯的面容透着些妖冶的死气,不似尤里卡那样充满生命的活力。
半蹲着在榻旁的储物柜里取拿酒杯时,他注意到哈里斯身侧的枕下又藏着个见过数次的小细长瓶子。他想起那日躺在露天祭坛上,全身无法动弹的情景,以及哈里斯衣袖间的异香——很可能就是这瓶子里的药剂使人身体活动受限。
哈里斯侧头望着被储物柜门挡住一半身影的青年,视线徐徐凝视着他的裙裳,忽而动了动手指唤道:“过来,我的新娘,让我看看你。”
靳雨青心底厌恶了一番,还是笑嘻嘻的斟满酒液,奉到他的面前:“父神大人,您不是在神洗吗?”
“是的,”哈里斯捏住葡萄酒杯的底座,痴迷地盯着青年唇颌,“是的……我要进行神洗,”他龃龉着饮下红色酒液,“我过会儿就回去。”
衣袖里探出的手指干巴巴的,毫无血色,甚至有些无力的颤抖,根本不似前一阵子那样皮肤紧致。如果不是哈里斯那张脸连条过于深壑的皱纹都没有,靳雨青都要怀疑他正走在行将就木的死亡之路上,是徘徊在阴阳交界的活尸。
这难道也是满月期的不适症?然而尤里卡并没有出现这种状况,那头黑狼在满月时不过是性情暴躁了一点,而且热欲难解而已。
“多莉丝……”老妖怪哈里斯伸手握住靳雨青的腕,将他也带到榻上,“我又梦到你了,梦见你光着脚奔向我。我亲爱的多莉丝,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靳雨青怀里还捧着个酒壶,正好阻碍了哈里斯想要触碰他身体的行动,他向后微微撤去。哈里斯也及时住手,仰面叹息了一声:“你还在恨我,多莉丝?”
他的精神如此糟糕,竟连面前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凭借一身衣物就开始自言自语。
靳雨青的宽大舞袖蔽在枕头上,掩护着自己的手指在枕下缓缓摩挲,趁着哈里斯神情恍惚的时候两指勾住小瓶,往衣袖里一藏,然后笑模笑样地站起来斟酒。
哈里斯盯着倾酒的手,猛然掀翻酒杯,擒住了他的小臂。
靳雨青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喉咙,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偷东西的小动作。
“你会弹琴吗?”
“……不会”靳雨青垂下眼睫,任有些发酸的酒液沿着脸颊流下来,憋着一股想要直接刺死对方的闷气。
“唱歌或者跳舞?”
“也不会,父神大人,我只会骑马射箭。”
哈里斯将他一推,怒道:“多莉丝都会!她经常为我演奏,就坐在这儿,她的眼睛是褐红色的,像发光的红宝石……”他飘忽的视线再度落在被酒水浇得落汤鸡似的青年身上,那身华丽的裙摆浸透了紫红的颜色。他忽然犯了错般从榻上走下来,跪在靳雨青的面前。
靳雨青:“……”
“噢,对不起我的多莉丝,我不该这样对你发脾气,我向你赔罪。”他捧起一握裙衣,覆在脸上,似是哭泣。
靳雨青拽了几下,才将自己的衣料从他紧攥的手里扯出来。
心想,就算自己和尤里卡不杀了他,他也会因为这样糟糕的妄想症而崩溃,迟早会步入死亡的行列。这个岛上,连它的主人都是精神有问题的,更不能奢望信奉他的信徒能有多少是正常的。
“你的脚是怎么了,多莉丝?”哈里斯忽然捏住他的脚踝。
靳雨青这才意识到,翻下峭壁前往狼窟的时候,他的脚背不小心被荆棘划伤了,方才被推了一把跌坐下来,脚面探出了裙摆之外,正好被哈里斯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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