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没打算直接烧木柴,但还是很感激张木匠的一番心意。室内取暖当然还是无烟煤比较好,我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没有铜盆,我根本不敢在木头架子上直接用明火取暖,说不定炭盆都得烧起来。
做炭盆的想法已经在我心里盘桓了好几个月了。
刚开始到这里时我差不多每晚都蜷缩在迟浩然怀里睡,就这样还会被冷醒,但那时候家里实在太穷,每天在地里干活,回来倒头就睡,根本没时间想这茬。去年冬天家里条件好了,但被子也相应厚了,加上事情也挺多的,我就忘记了。不过自从迟浩然走了,我就在考虑这件事了。要是他一不小心中了进士,在京城住下了,我不就没了冬天的天然火炉吗?
因此,尽管最近才把图纸拿出去,但木炭我倒是存了不少,每天做饭的时候不让柴禾燃尽,取出木炭埋到草木灰里,就这么每天积累一点,现在存的量也够烧一个月了。至于大规模地烧木炭,至少要等迟浩然回来之后,上山砍柴,搭炉子烧炭,都是重体力活,我估计他也不一定能抗住。
在我的盼望里,迟浩然终于在十一月中旬回来了。不过当我跟着一群欢呼的孩子们迎出去的时候,差点给吓傻了。不是我想象的衣锦还乡,没有高头大马,也没有人护送,他就背着出门时的布包袱独自回来了。人
黑黑瘦瘦,眼睛也完全没有往日的神采,那样子比我刚来那会儿见到的还要可怜。
他这几月到底怎么啦?不是说中了举人,怎么现在这副样子?难道是钱不够用?早知道会这样,我就跟他说清楚,其实布包袱里还缝了三两银子给他应急。
疑问太多,我一时也不知道先问哪个问题好。愣了愣神才意识到,应该先把人接回家。孩子们也傻眼了,毕竟一向威武不凡的老师突然成了丐帮弟子,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虎子反应很快,接过迟浩然手里的包袱,跟我一起扶着他往家里走。
我伸手握住迟浩然的手时,才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身上的衣服也单薄得很,只是一件略厚的秋装,比夏装强不了多少。我心里一痛,当时真不应该不给他带冬装,明知道他中举的可能性很大,中举之后一定会上京城参加殿试,钱也带得太少了,京城物价高,他肯定舍不得买新衣服。我愧疚地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由于有师弟师妹在,我只好努力憋住眼泪。
扶着迟浩然进了里屋,让他自己换衣服,我转身出门跟还在面面相觑的小朋友们打招呼,今天放假,顺便请他们帮我通知各位乡邻,迟浩然回来了,由于舟车劳顿这几天需要休息,过几天会去拜访各位的。舟车劳顿这个词前两天刚学过,小朋友们应该是懂的吧?
挥手送走了一干小屁孩,我和留下来帮忙的虎子合力把大炭盆里的木炭转移到了里屋的小炭盆里。迟浩然已经换好了里衣,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空荡荡的,可能是室内温度比室外高的原因,他现在整个鼻头都是红的,看上去像刚哭过一样,格外可怜。
虎子也走了,房间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不过有再多话,我现在也问不出来了。最后在一阵尴尬的沉默里,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问“你吃过饭了吗?”
“早饭吃过了,在王先生家里吃的。”这是迟浩然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哑的,不复原来清冽的少年的声音。
他这几个月到底干什么去了?不就是参加个考试吗,谁没参加过啊,想当年小爷我又是高考又是各个名校自主招生考试的,老爸老妈都没空,我一个人飞机火车各地跑,不是也好好的,反正没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这么一想我又来气了,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等我噼里啪啦把一通话倒出来的时候,发现迟浩然已经靠着被子睡着了——连被子都没打开。我只能轻手轻脚地帮他盖上被子,顺便坐在床边帮他看着火,炭盆还在试用期,我不敢确定有没有危险。
闲着也是闲着,我干脆到厨房拿了一口小锅和几个红薯。红薯扔进草木灰里,用
木炭压着,这几天的实践证明小火慢烤的红薯味道挺好的,但必须选细长型,胖乎乎的红薯虽然憨态可掬,但最中间的部分一定是生的。锅里熬着黄澄澄的小米和玉米粒,外加一把红衣花生仁,这是我冬天最喜欢的食物,热乎乎地喝上一碗,简直就像到了天堂。看在迟浩然这么可怜的份上,也要他感受一下好了。
冬日的阳光懒懒的,木炭燃烧的一点轻烟缓缓地上升,在空气里微微扭曲。烤红薯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配合着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我被如此居家的氛围熏得快要睡着了……
我不知道迟浩然是什么时候醒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的外衣和睡前在看的书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枕边。小锅已经被移开了,放在木头架子上保温。要不是迟浩然的包袱还在对面桌上放着,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看他那副样子,想必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还是先别问了,省得他再伤心一场。打定主意,我跳下床换好衣服,去厨房找人。
如果不出我所料,洁癖男已经洗好澡,准备洗衣服了。我以现在饿了想先吃饭为由阻止了他,他也乖乖听话,放下衣服跟我走了。我们已经快半年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差点连话题都找不到。
尽管打定主意不问他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忍不住关心一下他的身体,毕竟他虽然是文人,但身体一向挺好的,怎么会出门一趟,把自己身体也搞垮了?
原来这小子运气不好,中了举人之后本来是志满意得地进京,谁料到出发之后没多久就感染了风寒,急于赶路耽误了治疗,风寒加重了。夏天里得了风寒本身就够倒霉了,更倒霉地是快到京城之后发现,由于京城附近的几个城市爆发了瘟疫,初期症状跟风寒很像,传染性又强,迟浩然还没进城就被关到隔离所里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忍不住骂人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现代的隔离所有时候还会出现交叉感染呢,更何况古代。这样子把症状差不多的人关到一起,不是想把人往火坑里推吗,里面有些人得的可是瘟疫,会传染会死人的?再加上迟浩然本身就在生病,抵抗力下降,要是有个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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