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奉承我了,回去练字吧。有空帮我画一幅贵妃醉酒的美人图。”
“是,女儿告退。”顾玉琦走出揽烟院,抬头看着夕阳余晖照在琉璃瓦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母妃看似不管不顾,实际最懂得分寸不过。
“姑娘,外头的小丫鬟都说,您也进学了之后,府中显得有些清冷了。”
“哦?”沈云梳皱起眉,“父亲母亲,还有我们兄妹四个都在家,怎么就清冷了?”
“姑娘別恼。”清纱这些天跟着出门走动,也不像之前那么胆小了。“小丫头们只是说着玩的,清浣也是想逗您开心,没别的意思。”
“是奴婢鲁莽了。大少爷忙于备考,平日只晨时在院中练武,要不就是出门和同窗联络,甚少在府中走动。小少爷刻苦读书,想在明年春季重返嵩阳。花园中的木芙蓉开得正好,竟只有大小姐偶尔去看一眼了。”清浣噗通一声跪下,“奴婢不该听人嚼嘴根,请姑娘责罚。”
“起来吧,我哪是不讲情面的人。只是母亲善良宽厚,前头那般引人误会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大哥和小弟勤勉好学,是我们沈家的福气。”
算来每日上四个时辰的课已经十分乏累,回府后还要花两个时辰左右温习功课,破解残局,读诗背书,练字绣花。。。。。。沐浴时,总已满身疲惫,眼皮发沉。哪里有时间逛花园呢?
不过沈云梳的双眼越发明亮,心中的火苗也越发坚定,似乎在无休止的学习中,寻找到了此生的慰藉。
她像久旱中干渴的孩童一般,汲取着所有能读到的东西。只有这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那些貌似荒诞无稽的想法,或许在千百年后的某一天。。。。。。不,或许近百年间,有过惺惺相惜的知己。
前朝户部尚书之女魏燕娘,七岁能诗,八岁通音律。十三岁父能牵连进夺位之争,被削职为民。魏举贤忧郁成疾,不久病逝。其妻徐氏自幼锦衣玉食,适应不了贫苦的生活,加上丈夫去世的打击,也缠绵于病榻。为了生计,魏燕娘迫于无奈入了乐籍。不愿赘了魏家的名声,她化名清欢。魏燕娘姿容艳丽,虽为清倌人却躲不过有权势之人的侮辱,更何况其父政敌颇多,母女二人早年饱受折磨。
尚未及笈,其才女之名已倾动一时。不少名士慕名请她入府,几番交谈下来多有赞叹。此后她常身着儒服男装,与诸人吟诗作赋,畅谈时势。摆脱青楼楚馆后魏燕娘闭门谢客,在家中研读四书五经圣人之言,逐渐写得一手好文章。
在她十七岁父母孝期过后,左谏义大夫,出身钟鼎之家的秦朗等十余人联名举荐她为主薄,满朝轰动。当时的孝铭帝思虑过后,竟批准了。魏燕娘赴任后改名魏延和。
魏延和逝时年四十九,官至中书舍人,终身未嫁。桃李年华后从未再着女装,后世孤陋寡闻之人多误以为她男生女相。
人生在勤,不索何获?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沈云梳十分庆幸有个出众的长姐,要不然自己压过嫡女的风头母亲定然不会轻饶。
沈云华见她如此拼命自是劝了几次,见毫无作用也只好严令院中下人好生照料,万万不能让主子做出不爱惜身子的事。程氏面上不大高兴,沈云梳却察觉每日膳食分量多了些,菜色丰富又不至于让女子发胖。不管是不是母亲的主意,都足以让她感激万分。
又一个休沐日,沈云梳早早起身梳洗。听闻恒王妃性情活泼,自己若是打扮的太过素淡应是不讨喜。仔细选了一件葱绿色的束腰襦裙,衬得肤色越发白嫩,眉眼间含了一分青涩。乌发用羊脂色茉莉簪挽起,显得清新自然。皓腕上套了成色极好的白玉手镯,沉静中透着温婉。
清纱灵巧地给斗篷的绸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看着自家主子微笑点头的模样,也透出几分欢欣。
“你这手倒是巧。清莲,你去将我那支三翅莺羽珠钗赏给清纱,顺便自个儿也挑一件吧。”沈云梳似乎今日心情不错,“清荷,清浣,你们跟着我出门。”
那两人谢了赏,神色有些动容。清荷沉着地嘱咐清浣再检查一遍应带的东西,清浣也满面笑容地应了。
沈云梳看着这一切,心中自有思量。清荷自小跟着她,忠心自不必说,院中一切事务都是她帮衬着奶娘管理的。更难得是她年仅十四,为人却很是稳重机警;至少她出嫁之前不必费神提拔新人了。以前让清荷每月额外挑件首饰,可她不是个好打扮的,往后不如让她攒些银两作嫁妆。
她暗叹了一口气。嫁人是她心中的一个结,每时每刻刻提醒着她那遥远的心愿仿佛毫无实现的可能。自幼母亲的教导和心中某个觉醒的念头是那么彼此抵触着,似乎其中之一必然是错误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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