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们努力撑到午餐时间,再开始吃喝消除宿醉,真好玩儿。”
“你去拉斯维加斯的那天晚上,她说她不喜欢酒鬼。”
他歪着嘴巴笑。我看惯了他的疤痕脸,但他表情变化的时候半边脸僵硬的感觉更加明显,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重新意识到。
漫长的告别3(3)
“她是指没有钱的酒鬼。有了钱他们只是豪饮客而已。他们吐在门厅,自有总管处理。”
“你用不着这样刻薄。”
他把酒一口喝完站起来,说:“我得走了,马洛。何况我惹你心烦,上帝知道连我自己都觉得厌烦。”
“你没惹我心烦。我是受过训练的听众。我迟早会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当一头被人豢养的狮子狗。”
他用指尖轻轻摸他的疤痕,脸上挂着淡漠的微笑。“你应该奇怪她为什么要我陪,而不是我为什么要在那儿,在缎子椅垫上耐心等她来拍我的头。”
“你喜欢缎子椅垫,”我一面站起来跟他走,一面说,“你喜欢睡丝质床单,有铃可按,有总管挂着恭顺的笑容前来听候差遣。”
“可能。我是在盐湖城的一家孤儿院长大的。”
我们跨出门外,走进疲惫的黄昏,他说他想要散散步。但是我们是开我的车来的,而且这一次我动作够快,抢先付了账。我望着他消失。一家店铺橱窗的灯光照着他的白发闪啊闪,片刻之后他就没入薄雾之中。
他喝醉酒、落魄潦倒、又饿又惨自尊心又强的时候,我反而比较喜欢他。真的如此吗?也许我只是喜欢当老大哥。做事的理由很难理解。我这一行有时候该问问题,有时候该让对方慢慢发火终至勃然大?。每一个好警察都知道这一招。有点儿像下棋或拳击。有些人你必须设法催逼,让他站不稳。有些人你只要出拳,他们自己就会败下阵来。
如果我问他,他会把一生的故事告诉我。可是我连他的脸是怎么毁掉的都没问过。如果我问了,他也告诉我了,说不定能救下两条人命。但也只是说不定。
漫长的告别4(1)
我有一个月没看到他。再见他时,是早晨五点钟,天刚亮。门铃响个不停,把我从床上硬吵起来。我拖拖拉拉穿过门厅去开门。他站在那儿,活像一个礼拜没睡觉。他身上穿着一件轻便的大衣,领子向上·,整个人似乎在发抖。一顶深色毡帽拉下来遮着眼睛。
他手上有一把枪。
枪不是对着我,只是握在手里。那是中口径1的自动手枪,外国造,肯定不是柯尔特或萨维奇。凭他这张惨白疲惫的面孔、脸上的疤痕、·起的领子、拉低的帽檐和手上的枪,活脱脱就是从警匪片中跳出来的人物。
“你送我到蒂华纳2去搭赶十点十五分的飞机。”他说,“我有护照和签证,除了交通工具,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基于某种理由,我不能从洛杉矶搭火车或公车或飞机。出租车费五百美元合理吧?”
我站在门口,没挪开让他进门。“五百美元外加一把枪?”我问。
他茫茫然地低头看手中的枪,然后把它放进口袋。
“这可能是一种保护,”他说,“为了保护你,而不是我。”
“那就进来吧。”我侧身,他精疲力尽地冲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由于屋主不修剪,窗外长满密密的灌木,遮住了窗扉,所以客厅还是很暗。我开了一盏灯,摸出一根烟点上。我低头瞪着他,伸手抓抓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照例露出疲倦的笑容。
“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迷人的早晨还睡懒觉?十点十五分,呃?好吧,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到厨房,我来煮些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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