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我身子凉,喜暖。”
“方大夫别看现在天气这样,要彻底冷下来也快了,过两天,风一刮,说不定得下雪。虽然这地儿雨少,可每年都得下一两场雪。就是不下雪,也得冻得够呛,方大夫要注意身子呀!”
“嗯,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方大夫就是客气……”
几人边说边行路,一个时辰后便回到了军营。方凡被领进了营区,先给营帐内病得较重的士兵们看诊。
几个营帐走过后,他对跟着自己的负责人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是要上战场的,身子虚要吃大亏的。”
“您说得对,要如何医治?”
“我开一个药方子,煎了水分给大家喝。等我回去,将近期制的药丸带了来,每人分二十颗,一日早晚两颗,渐渐地也就好了,应当不易再犯。”
“多谢方大夫。若无必要,就不劳烦您再走一回了,明日让人随您回镇上去取药就是了。花费一并算好给您带回去。”
“您客气,我这便去写方子?”
“有劳。不过今日晚了,您看这天,都黑下来了,您今日便还是在此地留宿一晚吧,明日一早我们再让人随您回去。”
“那就叨扰了。”方凡来此不止一次,也曾留宿过,他还挺喜欢偶尔与这些士兵们待在一起的感觉的,便不曾犹豫地答应下来。
日落后,晚风吹过,热气被迅速带走,营地里骤然凉了下来。士兵们用骆驼刺、胡杨枝、芦苇等烧起篝火,方凡坐在火边,身边围绕着一些熟识的士兵们,大家说说笑笑,讲起各自家乡的事,虽然这些话他们可能说了很多次了,但每回说起,还是毫不腻烦。方凡话不多,但他听得津津有味,随着士兵们的讲述,他仿佛看到了小桥流水,看到了红袖凭阑,看到了老母缝衣,看到了稚子学语……天南地北,那么多等待与被等待,思念与被思念着的人,在同一个夜空下,既孤独,又温暖。说着说着,话题又从家乡谈到了眼下的战事,有多少弟兄们立了功,又有多少弟兄没能从沙场上再回来,有人感慨,今夜共同烤火的弟兄,不知他日还能否聚齐……最后说到了新来的主将靳大将军,说他如何智勇双全,西夏兵又是如何被打得缩了头装起孙子,真是痛快酣畅……
说到后来,却又渐渐地沉寂下去,许久再无人开口。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请求:“方大夫,你再给我们吹几支曲子呗!”
有人掏出自己的埙,擦干净后递给方凡。
方凡接过,问道:“诸位想听什么曲子?”
“方大夫随意吹吧,你吹的都好听。”
方凡略一思索,便将那埙凑到嘴边,呜呜地吹起来。
这埙是他随父亲来到凉州后才开始学着吹的,但他颇有天赋,很快便能吹得不错,这里有些士兵听他吹过,其中不少人便惦记上这个声音了,每回他来,总要为他们吹上几曲。
埙是立秋之音,方凡学的第一首曲子便是《秋风词》,于是他先吹了这首《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埙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融入来自寂寥天地间的长风,散逸在清凉如水的茫茫夜空中。不知是在应和谁的思念,还是在诉说自己心底的思念。
士兵们默不作声地听着,有人眼里闪出水光,有人在曲声中将篝火看成了家乡的烟火。此时此刻,他们仿佛不再身处边境军营,而是随心而去,到了千里万里之外,寻觅自己远别已久的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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