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早就到家了,把道听途说来的那点子事儿添油加醋地跟李老太太描述了一遍,把老太太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老太太见了夏荷,忙招呼他过来,苦着一张脸,问道:“夏荷,来,你跟母亲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夏荷也不多加辩解,而是原原本本道:“母亲,那天相公被先生留下来多嘱咐两句话,出来的晚了,我在那儿等着,没想到碰到个不规矩的。我赶着驴子往他那儿踢,把他吓了一跳呢,哪里敢靠过来。”
李老太太拍了拍胸口,道是:“唉,这没想到,书院乃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么还有这种人?夏荷你以后可别自个儿一个人去了。”
夏荷哎了一声,答应了下来。心道是,要不是李四叔忽然病了,他也不会自个儿跑过去。
林婶皱眉道是:“老夫人,咱李家好歹是要脸面的人家,夫人这个样子怎么能行!”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夏荷愈发哭笑不得,道是:“莫不成林婶您逃荒来之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这么多讲究?”
“老爷可是要当官的人!”林婶却不说自己,而是说起了李慕,瞪了夏荷一眼,“讲究点怎么了,等老爷高中了之后……”
夏荷愈发无力,怎么这林婶想得这么长远?颇有种李慕下回回家,就从个书生变成了秀才老爷似的。
李老太太倒没有说林婶什么,她也是盼着李慕高中的人。宽慰了林婶两句后,李老太太把她打发了,单独留下夏荷来,一双苍老的手拽着夏荷的双手,拍了拍,向来带着笑意的眼珠子沉寂下来,瞧着如两口古井似的,让夏荷忽地觉得捉摸不透了。
她又拍了拍夏荷的手,道是:“你别怪你林婶,她是有冤的人,慕儿小时候说过,等他当大官了,要给林家的她家洗刷冤屈呢。她能撑到现在,没随她当家的去了,就是盼着那一天呢,盼得都有些傻了。”
夏荷怔了怔,未曾想到林婶居然还有这等故事,问道:“是什么事啊?”
“我瞧你是个好孩子,料你不会说出去,才告诉你的,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了,不然怕咱们李家都要被牵连。”李老太太叹道,“说来,那是十五年前的案子了,那年你才刚生出来不久。那受冤的一家姓张,还是你本家呢……”
“不是说相公的叔父是个大官么?林婶这冤案,不能教叔父去判么?”夏荷忽地问道。
李老太太拍着他的手一顿,那古井般的眸子里神色愈发复杂。忽地,她笑出了声:“同和那家伙……罢了,不说他也罢了……”连连摇头。
这还是夏荷头一次知晓,李老太太那在京城里当大官的小叔子,同李家的关系,似乎不是外头的人想得那般亲昵。但在李老太太的再三叮嘱之下,他把今日所听到的秘密都吞咽进了肚子里,发了毒誓,绝对不会教外人知晓。
那时候的夏荷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竟然还同自己有着渊源。
第12章拾贰种子
康姓书生如李慕所言,在旬休结束之后便被书院逐了出去。
青君书院一向如此,从来都不是一进书院便得高枕无忧,若是被先生认为学识不够或品德不好,都极有可能被驱逐。这姓康的本就得罪了不少人,又在书院门口做下了那等事,被看他不顺眼的人回头向先生一告状,哪里还能再在这里呆下去。
这人一走,不少人暗自高兴起来,以为李慕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毕竟被调戏的是他的娘子,但去瞧李慕,却见他如口钟似的端坐在书桌前,捧着本页脚都被翻卷了的书,逐字在读,仿佛不为任何外物所动似的。
坐在他身后的二人,见他这个模样,故意大声说起康书生的事:“那人可终于被赶走了,整日里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傲成那副模样,知道的道他是县令大人的一个门人的侄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架子得是县令本人才能摆得起呢。”
“哈哈,说到这儿,我倒是觉得李家娘子说得好,耗子假狐威,不能更贴切了!”
话语间提及了夏荷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瞧了瞧李慕。但李慕却仍旧是捧书在看,不置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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