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远那低而厚重的声音炸响在刘瑞芬的耳边。刘瑞芬被张鸿远异常的声音惊回过来,但是任性撒娇的习惯,本能地抵制了张鸿远那威猛的命令,刘瑞芬无动于衷地坐着没动。
老太太听到儿子低沉威猛的喝令,从木然的呆坐中首先清醒过来,她见儿媳以默不作声抵制儿子的喝令,便立即重新抱好孙女,想用代儿媳执行儿子的命令来缓解儿子与儿媳的对抗。然而,刘瑞芬的无动于衷,更加激怒了张鸿远那股男子汉强烈的自尊不屈的气概。
“快给妈妈赔——不——是——”
又是一声怒吼,是愤怒的摧枯拉朽的暴风雨般的怒吼。建英突然止住了哭声,那吼声让无知的婴儿都震慑了。
屋子里静得都能听到各自的心率的跳动。院子里静得仿佛能听到夜色旋律的流动。
出奇的宁静衬托出了夫妻俩人之间的异常尖锐、异常激烈的抗衡,这是夫妻二人第一次巨大的对抗,这是一次十分关键和紧迫的较量。
现实哪,日常生活,社会工作,官场,商场,只有抗衡和较量才能检验一个人的意志、信念、理智、感情、思维和才能,只有通过抗衡和较量才能分辨这诸多方面的长短优劣,从而可以决定其所处的地位和作用。
张鸿远夫妻的较量正是这种较量的初次。如何一对夫妻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去进行这种较量,这是生存的规律,可能有的夫妻经过一次较量后便很快懂得自己应适应什么样的位置、并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可有的夫妻争斗了一辈子仍然搞不清夫妻如何找那个互补的融洽的结合点。
张鸿远和刘瑞芬的对峙维持了不到二分钟:刘瑞芬用沉默和无动于衷抵制张鸿远;张鸿远以威猛的怒吼与怒视威逼刘瑞芬。
女人的沉默和无动于衷对男人是一种可怕的考验。当然沉默和无动于衷对如何一个人都是一个可怕的考验,缺乏坚强的意志,缺乏生活阅历和冷静而清晰的理念的人,在沉默与无动于衷面前往往会产生错误的判断和选择,从而功亏一篑。不过张鸿远没有让这种对抗继续下去。
就在刘瑞芬暗自得意地认为自己耍死皮而得计的时候,没有想到一向文绉绉的张鸿远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猛地将她的头压了下去。
“给——妈妈——赔——不——是——”
又是一声低喝。
刘瑞芬没想到张鸿远那只拨惯了算盘的手是那么有力,她的头被压在了炕头、贴在了跪着的双腿上,丰满硕大的乳房就堵在她的嘴上,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刘瑞芬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想反抗,但又来不急或者是无法反抗,惊慌、不解、恼怒和痛苦彻底击垮了她的意志和理智,她不由自主地哭唤道:“妈呀,我不敢了——”
此时,老太太急忙放下孙女,往开拉儿子的手,可是,张鸿远的手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老太太着急了,迎头就往儿子身上撞,要跟儿子拼命了。
“远小子,你弄死我吧,妈妈一眼也见不得这事情呀,我不活了。”
张鸿远任凭母亲哭撞,只听得刘瑞芬说出了“我不敢了”才松手。
这时抬起头来,换转了气的刘瑞芬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这时老太太也搂着儿媳,婆媳俩哭作一堆。
刘瑞芬从来没有这么哭过,然而,就是这天晚上,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刘瑞芬领略了张鸿远那雄狮般的威严,她懂得了恐惧。
这么痛哭之后,她觉得自己变了。她的身上发生了两方面变化:一个是内心的变化,她觉得内心增加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负重——一种莫名其妙的对丈夫的恐惧;一个是外表的变化,她的眼睛增加了一分难以描摹的忧郁,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出来的真真切切的变化。就这么痛哭一场之后,张鸿远那低沉而威猛的声音深深地烙入她的记忆之中,到今为止,已是十几年过去了,那声音却犹在耳旁,余音未断。
现在那声音又重新响起来了,一种只有刘瑞芬能感觉到的震撼一瞬间掠过她的四肢,刹那间,刘瑞芬觉得自己变作了一个毫无生气和毫无思维的木头人,刘瑞芬猛然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等待着沉默中出现可怕的爆发。
昏暗的油灯胆怯不安地注视着寂静的窑顶,也注视着夫妻二人。张鸿远夫妇像昏暗中不期而遇的两只斗兽对峙在那里。墙皮上一些可怜的夜间活动的爬虫们又在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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