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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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炕上的儿女们停止了打闹,一齐向父亲亲切的呼叫,然而,张鸿远全身每一根神经似乎都麻木了。

        过度的疲倦就是麻木吧?

        他对儿女们叽叽喳喳,甜甜柔柔的呼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孩子们见父亲的脸上没有丝毫可以滋润他们单纯稚嫩心田的关爱之情,于是纷纷钻入被窝之中,由明目张胆的“地上”活动,转为藏头露尾,但又毫无隐秘性的“地下”作战。

        张鸿远勉强抽了一袋烟,饭,端来了,他搁过烟袋,从刘瑞芬手中接过碗来。香喷喷的面片像神奇的魔法,没有诱惑张鸿远,反而引诱了炕上的三个小脑袋,炕上的打闹停止了,三双小眼睛极其真诚,但又极其隐秘地偷偷望着父亲手中的那碗面片。

        张鸿远吃得是小锅饭。孩子们吃得是两面窝窝——糠面和玉米面窝窝头,就一馄锅饭,所以,孩子们虽然小肚子撑得鼓儿圆,可是面对父亲碗中白花花的面片,依然馋水直流,恨不能跳到那香喷喷的面片碗里。

        刘瑞芬在厨房里“叮哩咣啷”地刷锅了。

        屋里的油灯冒出了黑污污的烟尘,扩散到空气中,屋里弥散着一股刺鼻子的,熏嗓子眼的呛味。

        这时炕上的三个小脑袋,突然昂了起来,一齐大胆地放肆地望着父亲,原来此时张鸿远左手端碗,拿筷子的手扶着碗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建刚好奇地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看爹!”

        建刚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建英、建诚却都听见了,并且不约而同将头扭向父亲。

        就在这时,“呱哒——”一声,张鸿远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饭碗摔地的声音使不知不觉进入睡梦中的张鸿远突然清醒过来。

        “哎呀。”张鸿远不无遗憾地叫了一声。然而,晚了,白花花的面片撒了一地,眼见是不能吃了。

        “爹,你吃饭吃的睡着了?”建刚乐哈哈地说,“看你还摔了碗,还不如我嘞,磕睡虫,哈哈——”

        建英立即站起来去厨房拿簸箕笤帚。建诚在建刚的屁股上搧了一掌说:“爹累了,你知道个屁,快睡!”

        张鸿远瞅了儿子一眼,见建诚的脸上滚下了泪珠儿。张鸿远强打精神笑笑说:“爹刚才梦见吃清蒸蛇鱼(带鱼),这揪片就吃不下去了,算了,睡吧。”

        不过,张鸿远并没有睡踏实,闷颅叫五更时,他醒来了。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肚子叽哩咕噜直叫唤,不住地发出强烈抗议。

        “唉,弄饭吧。”张鸿远推醒了刘瑞芬。

        刘瑞芬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看看天色尚早,本想再睡一会儿,可她突然记起昨晚上张鸿远没吃饱饭就睡下了,于是摸黑起身了。她边穿衣服边唠叨说:“他妈,什么时候修起这个破水库才歇心,叫人连个囫囵觉也睡不好。“

        张鸿远也没搭刘瑞芬的话碴,饥饿、疲劳使他陷入沉思。

        就在刚才醒来之前,他梦见脚底下炕围墙上,中间那块泥皮又掉下来了。那是梦,泥皮并没有掉下来。但那块经常要掉下来的泥确实存在,那是炕围中间直径一尺大小的一块圆形泥皮。

        那是六十年代初,三年饥荒留下的一片痕迹。那时,张鸿远一家五口人,建英刚刚出生,从大食堂打回的饭,几乎全让刘瑞芬吃了:不论是米汤,还是剩下的面汤,全是优先供给食量惊人的刘瑞芬,剩余的稍稍好一点的玉茭面窝头留给建忠。张鸿远和母亲只好喝点淀粉粥。那淀粉是用玉茭皮和玉茭棒碾磨后做成的粥,吃到肚里又胀又恶心又极不耐饥,晚上张鸿远睡在炕上难受不堪,心烦意燥,不由地把墙围蹬成了一个大坑儿,最深的地方足有半尺。

        有人可能不信,又饥又饿的张鸿远能把墙蹬出一个大坑,可见其功夫不凡。这可能吗?原来张鸿远家的窑洞是石头悬圈的窑洞。这种墙抹泥时往往泥皮较厚,底泥和白泥加起来最厚之处足有半尺之多。所以张鸿远日久天长将泥皮蹬掉,从而蹬出一个坑来并不稀罕。三年困难时期过去后,张鸿远和了点泥重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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