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黄教授又快步向前走去了。
姚江河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绿树丛中。黄教授真的老了,像一枝可怜的灌木,背已明显地佝偻了,加上他出奇的瘦弱,就显得更加弱不经风。他实在是活得太累了,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琢磨人的上头,另一方面,又不敢在学术上落伍,时时地要推出新著,并希望自己的著作引起公众的好评,压倒自己的竞争对手。可越是这样,越是注定了他著作的肤浅,越是落后于自己的对手。然而,他又不承认这现实,于是就更增加了一层痛苦。
他太好胜了!
好胜可以成就人,同时也可以扼杀人。
姚江河的心里涌起一阵悲凉。
同时,他更加由衷地敬佩自己的导师了。
他走出草坪,不经意地朝棕榈林望了望。明月和夏兄坐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空空如也了。一排座位上,只有那几个猜拳行令的人,还在大张旗鼓地浪掷着美好的青春。
姚江河就这样惆惆怅怅地往寝室走去。
走到寝室门口,见到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覃雨端着满满的一碗饭,饭的上头,盖着至少两份红烧肉,背靠着门在那里站着。
“你——”姚江河歉意地说。
覃雨露出凄然的微笑。
姚江河掏出钥匙,抖抖索索地将门打开了。覃雨把饭碗放在书桌上,两行长长的泪珠儿,顺着美丽的脸颊流淌下来。
“你等我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你为啥不自己吃?”
“我给你买了红烧肉。”
“我有时是有事的,出去了要很晚才回来,你完全没必要等我。”
覃雨没有做声,看着姚江河空空的碗,知道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姚江河摸了摸覃雨的饭碗,饭碗已凉,饭菜早已没有了热气,便说:“我给你热一下吧。”说着就到床底去找电炉。
“不用了。”
“热一下吧,吃凉的是要坏肚子的。”
“我不想吃。”
姚江河没理会她,继续把那一个堆臭熏熏的烂鞋子往外扔,执意要把藏在床脚深处的电炉找出来。这电炉是他冬天偷偷用过的,春暖花开时节,他便藏起来了。学校三令五申不准用电炉,也根本不准买电炉,在八十年代初,就曾有学生因用电炉而引起火灾,差点毁了一幢楼。床底乱糟糟的,既有散放的鞋袜,也有不要的废和厚厚的灰尘。姚江河的决心异常坚定,他双膝跪地,手向床底尽力伸去,头便隐没于那一堆废物之中。覃雨看他那一副模样,深深地感动了,也拿着一根撑衣服用的竹棒帮助姚江河挑开那些凌乱的东西。姚江河折腾好一阵,终于将电炉拎了出来。
他的额头上,鼻梁上、肩头上,到处挂着蛛网,沾着灰尘。
覃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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