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晓法师智慧毕竟高人一等,他想到,昨夜由于口中干渴,喝的时候很快入腹,感觉不出它的臭味儿,今天亲眼看见人骨浸在水里,心中便生出恶逆之感来,于是一滴水也喝不下去了。真是三界维心啊!
夏兄把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到书上去了,因此闻不到厕所的臭气。
但姚江河毕竟心中有愧,又说:
“我们两个住在一起,你可以帮助监督我,免我生怠惰之心。”
“那是不必要的。”夏兄说。接着,他给姚江河讲了一则小故事:“如何才能体验到我与万物本是一体?”弟子问师傅。
“聆听!”师傅答道。
“我该如何聆听?”弟子又问。
“把自己化作一只耳朵,留神于一事一物中宇宙所通传送的玄音。若你听到的是你内心的独白,应立即中止它的喋喋不休。”
师傅的话让弟子豁然顿悟。
夏兄最终没有回到他曾与姚江河共住的寝室里来。
姚江河回来之后,仔细思索夏兄的话,觉得字字说的是自己。
以前,他曾从自己孤独的散步中获得充实,因为他实实在在地思考着关于自己和别人的事情,思考着清溪河与州河的文化渊源,思考着先秦文化尤其是楚辞何以如此博大精深,直达数千年之后子孙的心灵,喂养了一个华夏民族的文明。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那苍白的长长的路程,就变成写满文字的答卷了。可后来,他把散步当成了一种形式,凤凰山上的云松也好,镜花滩上的月光也好,州河水里的吼声也好,都被他杂念丛生的心排除在外了。他听到的,的的确确是内心的喋喋不休。他便在这喋喋不休里变得空虚起来。
先哲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当。他是真正的怠惰了。
怠惰的根源自然不是散步,而是杂念。吃了午饭,姚江河不打算午休。他要到书店去买一批新书。
不管党和政府怎样提倡精神文明,在通州城买书,尤其是买上档次的书,越来越困难了。以前通州城的书店很多,从通州大学出来,随便往哪一个方向走去,都可在极不起眼的地方,看到或大或小精巧玲珑的书店,即使不买,单是走进去站一站,翻一翻,也是一种慰藉,一阵温暖。现在,这些书店都变成了面馆或副食品店,有的变成了门诊部。每见此情景,热爱通州城古朴文化的人,都要不解地问:“这通州城怎么变得越来越庸俗了呢?”像问自己,又像问别人,但不管是自己或别人,都不能回答。——那些书店依然还是书店的,也把曹雪芹、鲁迅、巴金以及托尔斯泰、罗曼·罗兰、哥德、莎士比亚等人毫不客气地请下了书橱,而把那些无病呻吟的所谓青春美文放在显要的位置,更有甚者,将半裸或全裸的女人封面,作为招揽顾客的广告。这样的书店里,早没有了文化的芳香,而流动着滚滚肉欲,稍有文化良心的人,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要买一部好书,得走很长的路程。
平时要买书,需乘车去,今天姚江河不想乘车。
中午的太阳已经十分灼人了,道旁树叶已失去了清早的鲜活,叶片微微打卷,叶尖纷纷下垂。不断有车辆从身边疾驰而过,可车辆的喧嚣,在姚江河听来都十分遥远,仿佛凤凰山头传来的松涛。
走到天桥上,姚江河心里有些烦乱。在这里,看相的,抽签的,摸骨的,卖狗的,乞讨的,把天桥挤得水泄不通。这与通州城南北相接的要道通州桥上别无二致。
朝阳路上的所见使姚江河更是感到吃惊。
从这条路一直向西延伸,可通火车站和飞机场,外地人(包括政界要员、商界英雄、中外游客)要进入通州城,朝阳路是必经之道,因此被喻为形象路。可是,这形象路既狭窄又拥挤,路边朝阳农贸市场里的污水,肆无忌惮地流到街道上来。对此,当地政府似乎无动于衷。
可是,终于让他们的上级发怒了。
六月,省上某要员到各地视察。中旬到了通州。他来的那天,天气很坏,虽下着大雨,空气依然沉闷,走下飞机的舷梯,人已经疲乏不堪了。通州城的大小官员自然列队在飞机场外等候,由于雾大,飞机晚点长达三个小时,但那些大小官员连午饭也没敢去吃,腿僵直了,腰酸痛了,口渴了,肚子饥了,倦倦思睡了,这时候,上司银白色的飞机突然盘旋在头顶!奇怪,怎么没有听见飞机的轰鸣呢?
他们立即来了精神,当上级领导走下飞机之后,前呼后拥,坐上高级轿车,由警车开道,向城内驶去。
遗憾的是,车到朝阳农贸市场旁边,轿车抛锚了,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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