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丁妈立刻跑到船后面去吩咐。其实她的身份还不只是女仆,她是把梁孟嘉由小带大的,替他管家也有好几年了,在北京那些年照顾这位单身汉翰林老爷,就像个母亲一样。
牡丹的心里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又说:“我在山神庙里看见您了,但是您没看见我。你还真记得我?”她就像和多年的朋友说话一样。她和遇见的男人说话,就是这么坦白亲切,这么毫无拘束。
梁孟嘉对她柔软悦耳的声音,那么富有青春的清脆嘹亮,态度那么亲切自然,觉得很感兴味,回答她说:“当然是真记得你。”
刚才牡丹说:“我看见您了,可是您没看见我。”倘若她这话说得不那么天真自然,而且有几分孩子气,就未免有点儿放肆,有点儿冒昧。梁孟嘉在北京,美丽的贵妇不知见了多少,却从来没觉得像在牡丹的几句话里,有那样儿的爽快热诚,那么淳朴自然毫无虚饰,也没有像牡丹说话那个样子。他还记得非常清楚,牡丹当年是眼睛那么非常晶亮的小姑娘儿。她那清脆悦耳一连串说出的话,就像小学生背书。她说:“您从北京中了翰林回家,那时我才十一岁,咱们全族庆祝,把一块匾挂在家庙里,您记得绥伯舅爷吧?”
“我记得。”
“是啊,就是绥伯舅爷带我过去见您的。您看了看我。我多么崇拜您哪!您把手放在我脑门子上,一边儿摸索一边儿说我‘漂亮’。那是我一辈子最得意的日子。因为您叫我三妹,后来全族的人都叫我‘三妹’。后来,我一年年长大,老是觉得您那又软又白的手还在我头上。您那么一摸我,一夸我,您不知道对我多大影响呢。后来我能念书了,您写的书我都看,不管懂不懂。”
梁孟嘉受她这样恭维,十分高兴。好像遇到一个和自己脾味完全相投的人。她说话不矜持,不造做,不故做拘泥客气状。
他问牡丹:“告诉我,咱们是怎么个关系?”
“绥伯舅爷姓苏,是我母亲的哥哥。我们家住在涌金门。”
“噢,对了,他娶的是我母亲的妹妹,是我姨丈。”
在这样痛快交谈中。牡丹才知道梁翰林是受军机大臣张之洞差遣,到福州去视察海军学堂和造船厂。张之洞当时为元老重臣,首先兴办洋务,建铁路、开矿,在汉口建汉冶萍铁工厂,在福州创海军学堂,建造船厂。梁孟嘉先到杭州,预计冬天以前返回北京。牡丹看到这位京官的两鬓渐行灰白,自然而然的问他:“您今年贵庚?”
“三十八。你呢?”按礼应当也问对方。
“二十二。”
“和同乡都失去了联络。离家太久了。”
“我回去告诉他们坐船南来时遇见了我们的翰林,并且还坐他的船,那我该多么得意呀!”
梁翰林说话的声音低沉,是喉音,雍容大雅,眼光锐敏,元力充沛,仿佛当前的事无不透澈。他游踪甚广,见闻极富,永远是心气平和。刚才侍卫在那儿叫骂之时,他只是作壁上观,觉得有趣。牡丹从他写的书上知道他是以特别的眼光看人生,是一种沉静的谐谑,虽然半杂以讽刺,却从不施以白眼。从他所著的书上,牡丹获知他的偏见,他的种种想法,就好像了解一位亲密的老朋友一样。牡丹觉得很了解他,仿佛已经和他相交有年。
牡丹现在觉得完全轻松自然了,拖着懒洋洋的脚步走到船的一边,看那长方形小红旗上的字。上面写的是“钦赐四品军机大臣张特别顾问,福州海军学堂特别监督余姚翰林梁”。
牡丹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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