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算回你的屋里去吗?”
“不。”
于是俩人坐起来说话。后来不禁又再度做鸳鸯之戏。孟嘉发现牡丹那个娇小玲珑的身体,竟藏有那么深厚的爱,真感到意外。现在在黎明以前熹微的光亮中,孟嘉恣意观看美人的睡态。凝视牡丹在酣睡中的面容:那微微撅起的双唇,长而黑的睫毛——她那关闭的心灵百叶窗,她两个眼睛下面迅速颤动的肌肉,现在是一片平静,就像风雨之夜过后湖面的黎明,她那雪白的肉体,那么匀称,那么完美,他看来真是又惊又喜。他是多么爱她,爱她的整个儿的人,再加她的精神,她的灵魂,还有她的肉体。孟嘉所感觉的,在一次满足之后,并不是一种解决,也不是肉体压力的解除和摆脱,而是在亲昵的了解她的肉体之后,而对她的心灵有了新的认识,同时对人生有了一种新的力量,新的目的,因为他们的结合不只是肉欲的满足,而是天生来的两个心灵全部的融洽结合。这一夜使他对爱有了一个新的体验,是他前所未知,以前认为断然不可能的;并且由于牡丹给予他的光与力,已经深入他的身心的光与力,更加大了他人生的深度。
孟嘉划了一根火柴,一看钟正好四点。他轻轻拍了拍牡丹。
他叫:“三妹,你最好回到你的屋去睡吧,面子还好看。”
牡丹只回答了句:“噢,不要。这儿很暖和。”说着又入睡了。
直到天刚破晓,一个农家的公鸡叫了“根儿——根儿——根儿”,孟嘉才把牡丹劝动回她自己屋里去睡。
牡丹正在青春,早晨八点醒来,丝毫不觉得累。大家都起来了,因为若水一向早起,白薇今天也特别早起。
牡丹不用化妆。她洗完脸,就到早饭桌子上去,一副十分清爽的样子。这时只有白薇坐在那儿。白薇眼睛瞅着她,静悄悄微微一笑说:“怎么样?好吧?”
牡丹微笑点头。
白薇说:“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脸上带有蜜月的春色。”
不久,两个男人也进来。没人说什么越礼的话。他们商谈到一里外严子陵钓台去远足的事。
若水说:“在过去两千年里,不是地面升高了一百尺,就是海面降低了一百尺。不然严子陵是无法从这个高台上钓鱼的。”
孟嘉慢慢的笑了笑,笑得很滑稽。他说。“我们有三个李白的坟墓,都说是真的。谁愿信什么就信什么吧。”
白薇说:“重要的是人的情趣。严子陵也许根本没有在这儿钓过鱼。人只是对这位高风亮节的隐士表示崇敬之意而已。”
十点钟光景,他们出发。在山的缺口处,果然风力极强,迈步都困难。
牡丹说:“我不愿去。”她对古迹并不很喜爱。她在现代这个世界生活惯了,对古代并没有什么兴趣。
白薇说:“你若不去,让他们男人去吧。我去过很多次了。”
于是孟嘉和若水一齐去,两位女友回到家里来。
昨天晚上的一夜春宵,还在牡丹的脸上浮漾着春色。
白薇问她:“你说你跟金竹断了。他怎么样?”
“他也没办法。他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理由来。我告诉他说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他还不相信。他没想到是梁翰林。当然一个女孩子说‘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或是说‘我已不爱你了’,男人除去认命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你没有说你不爱他了吧?”
“就是这么说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们俩毕竟在一起已经这么几年。你不会这么说吧?”
“是这么说的……我看明白了他不能和他太太离开,我此外还有什么办法?难道我做他的情妇吗?他说他计划调到杭州去,我和他好容易常见面。我只好和他断。除去告诉他我不再爱他,我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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