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曾经大笑,因为他说得太对了。她记得他很方正,又有点儿守财奴气。这是由付账后他细算找回的零钱时看出来的。他对钱数很认真。他绝不肯上当吃亏,但是他也绝不占人家便宜。有一次,他发现酒馆儿结账时给他算多了。他大发雷霆,找到柜台,手拍着桌子要把钱数改过来。可是在另一方面,人家找零钱时多付了他五个铜钱,他也一定要退还人家。牡丹今天打算再多了解他一点儿。
南涛告诉牡丹说:“今天咱们到玉河去划船,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儿,像个游泳池,又美又清静(牡丹知道他喜爱空旷地方和野外的空气,这和学者文人大不相同)。”后来他又说:“在回来的时候儿,我们顺便去看看我的房子地。”
“你还有房子有地?”牡丹这样问他,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是啊,我是个庄稼人,我的田地靠近海淀。”
“可是我看你老是在城里头。”
“城里我有一个铺子,卖米卖煤球儿,卖劈柴木炭,在西直门里。”
“谁住在田庄上?你坐监时谁给你照顾呢?”
“我有个外甥,还雇有长工。我们养鸡、鸭、鹅,还有六七只羊。我要你看看我那片房子地。”
“只有你外甥,此外就没有别人了吗?”
“对。我太太既然不在了,我也不常回去。”
南涛把他的一只大手放在牡丹的大腿上摸索。
牡丹现在真是要估计一下儿这个男人,于是又问他:“你坐监的时候儿真想我吗?”
“除你之外,我什么也不想。我想到出来之后找不到你就害怕。我连你的住址都没有。”
牡丹身子往后一靠,任凭头随着马车的隆隆的声音左右摇动。这时心里不断的想。她觉得南涛的一只手偷偷儿在她的背后摸索,她轻轻动了一下儿。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竟有一种悲伤之感。南涛要去吻她,她很不安的躲了一躲,说:“不要!”
她怎么能真正知道自己爱这么个男人呢?但是说也怪,她却喜欢他,过去也一直喜欢他。这种矛盾的想法一直在心头扰攘不休,直到他们的马车出了西直门的城圈子。城圈子就是城门外另一层高城墙把那城门围绕起来的一片空地,原来是做围困敌人之用的。西直门外的大路通到颐和园,又宽阔又整齐,两旁是杨柳夹道。马车开过了洋车和骑驴的人。他们不久就穿过海淀的街道,海淀是西直门外两里地远的一个生意繁荣的郊区小市镇,南涛指着远处一片地说:“就在那儿!我的地就在那儿——离村子不远。走吧,去看看。”他说着就拉住牡丹的手说:“咱们坐到前头去。”
牡丹说:“什么?”因为南涛的言谈举动老是使牡丹感到新奇意外。
南涛说:“这一带乡间很美,让我来赶车,车夫若愿意,他就坐在车里头,在里头太憋闷。”
牡丹懒洋洋的嘻嘻的笑。她觉得这个男人倒是老能逗得她欢笑。
南涛在那有车篷的车里头敲马车的窗子。
他喊:“嘿,停一下儿。”
车夫向下一看,看见他由车窗里露出的脸。
南涛说:“把车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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