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每糒,三年来,他一直在拒绝唐小瑛让他转读法律的建议;正是因为懒得去w买菜,年来,他一直在吃;又是因为懒得写毕业论文,他六年级了似乎离毕业还遥遥无期;还是因为懒得去面对自己三十二岁这个事实,他每天沉迷于打电子游戏;甚至只是因为懒得再去找女朋友,他才一直这么不冷不热地跟唐小瑛混在一起。总而言之,这三年来,唐小瑛算是慢慢看透了,这位夏力同学,就是一辆刹车失灵、在往下坡冲的破车,速度越来越快,零件越来越散,就等着那哐啷一声巨响,然后车毁人亡。
看透了这一点的唐小瑛,一直在寻找契机和夏力分手,但是分手这种事情,就像给商场退货一样,过了试用期退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仅仅是因为周末晚上没人陪看电影,或者因为新买的书架没人帮着安装,或者因为生病了没人煮一碗稀饭,坚持了一两个礼拜的分手往往就前功尽弃。唐小瑛渐渐明白,男女之间一旦形成了一种稳定的关系,这种关系就变成了一个漩涡,你就没有了什么选择,只能不断往下沉,除非你——
跳进一个新的漩涡。
唐小瑛现在就在努力寻找一个新的漩涡。一想到她已经在夏力那个漩涡里浪费了三年,也就是二十八岁到三十岁,这青春危在旦夕的最后三年,她就感到无限委屈。我就是随便在留学生圈子里拉一个壮丁,也不可能比他更差吧,唐小瑛时常叹惋,并且恶狠狠地强调“随便”这两个字,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夏力还算是一个有点幽默感的人,一个读过几本书的人,一个侃起大山来能把人侃得一愣一愣的人。但是,这些,统统的,都没有用。说到底,这些小聪明的东西,对于生活可有可无,而对于生活至关重大的东西,比如事业心,他却是一点也没有。打游戏,哼,打游戏能打出房子车子孩子的学费吗,打游戏能打出刘广脸上那种春风得意的表情吗?唐小瑛自认为不是一个拜金女郎,但是,日子总得过得下去。她已经三十岁了,现实已经开始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到处搜寻她的踪影。
三年前刚认识夏力时,听说他学一种叫做政治学的东西,她对他还颇有些仰慕。那天晚上,在一个朋友的聚餐会上,夏力一口气说出了德国五个政党的全称和简写,以及十个香港立委的名字,这让唐小瑛对他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为了表达对他的钦佩之意,一个月后,她钻进了他的被窝里,给这棵棕榈树浇水施肥。但是等她从被窝里钻出来不久,就发现自己已经吊在了这棵棕榈树上,而这棵瘦瘦的棕榈树,注定不能长成参天大树,为她遮风挡雨。紧接着,夏力的师兄汪剑飞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只能到各个烂校当prr的悲惨遭遇,进一步教育了唐小瑛,让她意识到即使夏力能背出全球所有政党的全称和香港全部立委的姓名,也无法抹杀在美国这块国土上,夏力只能成为一个r的鲜明事实。更重要的是,夏力似乎也不爱她,把她的存在当做一个影子,把她所做的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仿佛她只是一把勺子,一柄扫把,一把剪刀,一张桌子,其功能只是使生活更方便而已。有的时候,唐小瑛无法辨认,到底是他r的前景,还是他对她的爱理不理,导致了她对他的怨愤,但是她又觉得没有必要去做这个区分,毕竟,二者相辅相成,他的失败助长了他的冷漠,他的冷漠又加剧了他的失败,冷漠和失败像两个乒乓球高手,把夏力这个乒乓球拍来拍去。而她唐小瑛对这场球赛已经厌倦,她去意已决,要做的就是跳到另一个漩涡当中去。
和的那场约会,让她对推翻夏力这座大山产生了强烈信心。对她表示出来的巨大热情,让她感到自己虽然已经三十岁,但在恋爱市场上,仍然是一个拳头产品。虽然对女人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她有些不快,但那也许只是因为他曾经栽在某个女人手里。虽然他在分手时表现得有些不得体,但那也许只是因为她那天晚上打扮得特别艳丽。更重要的是,他不过是她看中的那个中的一个,就算是他们面前没有前途,不还有那么多在前方守候着她的身影?比如说那个昵称叫不厌其唐的吧,他在事业心这一点上,似乎并不比逊色,但是在身高上却比他高出一截,一米七八,不是很好的一个吗?又比如说那个给她写信的红色风暴,虽然头发略微有些稀疏,但好歹却是一个律师,找这么一个人,至少实惠和面子能图上一头。总而言之,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不过是市场上的诸多之一,不先货比三家,我也不会贸然拿定主意。
这两天她越发地看不惯夏力了。
比如现在,她在厨房做饭,他在她房间里看电视,她边炒着菜,边怄着气:那个垃圾篓明明是满满地摆在他的眼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去帮我倒一下呢?这很难想到吗?那个垃圾篓就在他脚边,他扔橘子皮的时候,就是因为垃圾篓太满,几乎都扔不进去,他竟然还没有想到去帮我倒一下……是没有看到还是没有想到,还是人懒到一定程度,连视觉都变得迟钝呢?……如果是今天一次这样也就罢了,这些事情,我跟他说过多少次?我跟他说我做饭时,你帮忙把碗筷摆好,把水倒好,说了没有两百遍也有一百遍了吧?他有任何行动吗?……上星期让他封一下漏风的窗户,竟然还嘀嘀咕咕抱怨半天……唐小瑛越想越气,把她炒的两盘菜,往桌上一摆,叫都没叫他,自己一个人开始吃。
哎?你怎么自己吃饭也没叫我?看完了一节wr的夏力,猛然意识到自己肚子饿了,走到客厅一看,看见唐小瑛竟然自己一个人在吃饭,不禁感到很奇怪。
要吃你自己盛去,唐小瑛冷冷地说,我又不是你保姆。
有病,夏力嘀咕了一句,自己转到厨房去盛饭。
你才有病呢!唐小瑛回骂道。
你今天怎么了?夏力端着饭碗回到客厅的饭桌前,又嘀咕了一句。
唐小瑛不理他,只管自己使劲吃。
没发烧吧你?夏力吃人家的嘴短,讨好地把手伸到她额前,想调节气氛,没想到唐小瑛一把把他的手打开,烧你个头啊,她骂道。
夏力热脸贴了冷屁股,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埋头吃饭。唐小瑛就是这样,他妈的每次给我做回饭,就觉得我欠她两百块似的,让丫rrpzz又不肯,靠,自己爱把自己扮成受害者的模样,完了还把你塑造成元凶。
唐小瑛抬头看见夏力委委屈屈扒饭的样子,心里生出一点内疚,但是那一点内疚之情,很快被夏力吧嗒吧嗒吃饭给她带来的痛苦抵消了。对,痛苦,如果说第一次听见夏力那样响地吃饭时她感到郁闷,如果说第十次听见夏力那样响地吃饭时她感到愤怒,那么,第四百六十次听到他这样“轰轰烈烈”地吃饭时,她感到痛苦。她感到一种恨不得拿起老虎钳把他的牙一颗一颗撬掉扔到抽水马桶里冲走的痛苦。她感到一种想立刻跑到门外找一块大砖头举起它向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去的痛苦。事实上她的确跑到了门外,的确举起了一块砖头,但那块砖头是一种叫手机的东西,她也没有把那手机砸向自己的脑袋,而是砸向了她的恋爱顾问方爱晶。
小瑛啊,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实在受不了夏力了。唐小瑛在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夏力怎么了?
他也没怎么,就是受不了他那股懒劲,整个人骨头散了架似的,我实在受不了。要事业没事业,要感情没感情,我真是倒了大霉了,实惠、感情一头都图不上。
早跟你说他那人靠不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