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坠入深渊,也只想放任自己堕落,泪水终于不能控制地滚滚落下,有一滴沁入了嘴角,为这纠缠不休的旖旎染入苦涩,而这苦涩越放越大,直苦到了她的心头,苦得她如筛糠般簌簌发抖。
戴致尧觉察她的异样,把她更紧地收入怀中,轻吻着她头顶的软发,“若侬……若侬……”多少次只在梦里的呼唤,此时想念的人就在怀中,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呼吸心跳,感受到她原来同他一样,活在了目前当下,戴致尧轻抚着她的背脊,“若侬,是我,我回来了……”
那句“回来”如同挟着冰雹之雨袭来,吴若侬蓦然惊醒,是了,不仅是他回来了,他还带着一个称为未婚妻的女子回来了,她的泪水愈加不争气地流泻,然而,手臂却坚定地推开了她贪慕着的温暖怀抱。
戴致尧愕然,不解地看着吴若侬,那一脸的泪水滂沱,又是为何。
吴若侬恢复平静的淡漠,尽管内心纠结成一团乱麻,她仍旧极其缓慢、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戴致尧收起的双臂紧绷了一下,“什么意思?”
“假如你的未婚妻在这儿,你还会反问我什么意思吗?”吴若侬摇首,眼神疲惫。
是了,他竟然完全忘了还有一个叫做查雪莉的女子跟随自己到了中国,虽然她不想离开美国,然而,毕竟是因为他,而来到这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国度。戴致尧陷入了一刹那的迷茫之中,到底当时答应与查雪莉结婚,是基于何种心态,与吴若侬重逢,又为何突然触动他以为早已逝去的热情。
吴若侬面对他犹疑的脸,不是早就预见这样的结果么?不应该有心痛,不应该有难过,不应该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她慢慢地展露笑颜,嘴角带着最沉重的苦涩上扬。
戴致尧却以为吴若侬那是嘲讽的笑,十多年的时间阻隔,改变了多少人和事,各自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即使怀着同样的心思,却已经无法相信对方依然会有年少时单纯的爱恋,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否还留恋着甜蜜的过往,是否在新的遭遇中不计较得失。
有些话,即使郁怒在心,却非要问的,戴致尧说,“这些年来,为什么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过?”
吴若侬喃喃应道,“是啊,为什么呢?”那时候因为发现怀孕而慌乱无措,连场暴雨的结束,意味着大范围的体育运动要重新展开,而八百米的长跑她根本不堪负荷,连续请了三次生理假之后,老师请来了家长了解情况,吴母当时有些愕然,却并未说什么,及至回到家中,吴母才沉着脸,质问吴若侬为什么要撒谎,她明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生理期,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个平时乖巧无比的女儿,连连说谎。
十六岁的吴若侬,除了流泪,只有沉默,她无法说出口,也害怕父母得知真相之后的烈怒。吴母软硬兼施,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的要去体罚吴若侬,就这么一个独生爱女,心里也是不舍,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几日过后,回味过来的吴母,突然想起吴若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向她要求购买生理卫生用品了,虽然有时候会迟一两个月,但是这次持续的时间太长,结合平常不注意的蛛丝马迹,吴母不由联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她二话不说,拉了吴若侬到医院验血,当检验结果拿到手上,吴母几乎当场昏厥,战抖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吴若侬,吴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医院在中午时看病的人不多,却因为好奇而三三两两地围观着,吴若侬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耻辱过,只能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吴母连声怒问,“是谁的?是谁的?”她也只是紧闭了嘴,拒绝回答。
吴母气急攻心,想不到平时娇着宠着疼着爱着的女儿,竟然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而事到临头,竟然还维护着始作俑者,使尽力气,一巴掌甩在吴若侬脸上,咬牙切齿吼道,“你给我把那个孽种给流了,不知廉耻的东西!”
当时医院的桌椅都是木制的,但是边角尖锐,吴若侬猝不及防,一头撞上旁边的木椅锐角,额头边上刷地流了一脸的血,吴若侬却觉不出疼痛,只是恐惧着、战兢着吴母的那句话,她不要,不要打掉孩子。医院围观的人一看情势不对,马上上前拉架,纷纷劝住情绪激动的吴母,吴若侬被两人扶起,望向自己的母亲,神情哀婉凄绝,她说,“妈,对不起。”便甩开众人,奔出了医院。
茫然地在街头游走,吴若侬用手使劲按住额头的伤,血也渐渐地止了,身上的外套却如血衣一般的深深浅浅,吴若侬把外套反过来穿在身上,顺手把连衣帽也套在头上,方避免了一路上行人的指指点点。事到如今,她只能跑去最疼爱她的外婆家里,看能不能避过风头,于是她到同学家借了钱,那时候还没高速公路,她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到苏城近郊的农村里,找到了正在收拾碗筷的外婆。
外婆见到失魂落魄的吴若侬,不由大吃一惊,忙叫老伴端来热水给她洗脸,拉下帽子便看见她脸上尚未擦净的血迹,而且衣服内侧更是血迹淋漓,吓得外婆以为吴若侬遭了劫,便要去邮局打电话问吴母发生了什么事情,吴若侬死死地拉住外婆,泣不成声地把事情前后说了一遍,外婆听完,只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唉……”
外婆在宽敞的堂屋来来回回转圈,外公坐在院子里抽烟,谁都没有言语,吴若侬心里惊惶,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最终,外婆挨着吴若侬坐下,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再怎么说,你妈下狠手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是她不对,囡囡放心,外婆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吴若侬点点头,眼中酸涩,泪水又滴落下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清理包扎好,由于没能及时处理,额头留疤估计是不可避免了。外婆给她煮了面条,又烧水给她洗了热水澡,安顿她在小时候曾住过的房间睡觉,隔着纱帐,外婆叹道,“囡囡,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吴若侬目无焦点地仰视着纱帐顶,半晌才说,“……我不想打掉孩子。”
外婆点点头,虽然叹息,却依旧安慰道,“放心,一切有外婆给你做主。”
又起误解
第二天,外婆到邮局打了个电话,吴若侬缩在被窝里不想醒来,她真的怕了,怕母亲过来之后又逼着她去打掉孩子,于是软弱地不想面对,只把自己团成一团,像蜗牛蜷缩在壳里一样,用被子把自己严严盖住。而后,等到外婆回来,她也保持着不曾变动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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