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沙提婆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低垂着,肩膀不停耸动。我看向罗什,他似乎忘了念经,只呆呆地看着火堆中逐渐消失的父亲,脸上的悲恸,让我不忍看下去。罗什所译龙树菩萨的《中论》里有一句:〃从有而有生,从生而有老死,从老死有忧悲苦恼种种众患,但有大苦阴集。是故知凡夫无智,起此生死诸行根本。〃生老病死,一切诸行皆苦。所以智者要〃无明灭故诸行亦灭〃。只是,罗什若是能真正做到无明灭,怎会在那晚为父亲哭泣?
我看向火堆,心中默念:国师,希望你能见到一生钟爱的人。你的思念,佛陀会接受。佛陀自己也是受过爱欲之苦的,他应该令你们重新团聚。但愿在天国的你们,幸福……1
葬礼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烧完了,弗沙提婆在仆人帮忙下,收拾了父亲的骨灰,撒进铜厂河。看着弗沙提婆捧着骨灰痛哭,我的心也揪成一团。
回到国师府后,我没立刻向弗沙提婆提出要走。他现在整个人还在悲痛中,我实在不忍提这个话题。罗什没有继续住在家中,而跟盘头达多回了雀离大寺。走时,他对着我凝视,浅灰眼珠透出太多复杂的神色,我看不懂,也不想去懂。心,很累……
我在院子里看天。以前一直没明白,比起二十一世纪,这里的天空当然更纯净,但是老对着天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明白了,不是天有多好看,而是人有心事时,看天的确比单纯发呆显得文雅多了。
〃艾晴!〃
回头看到弗沙提婆站在台阶上。他依旧穿着龟兹人的孝服,眼圈凹陷,本来丰润的脸瘦了一圈,下巴上透出青色胡楂。他看上去更沉稳了,好像成熟了许多。难怪有人说,男孩长大,是在父亲的葬礼上。
很多天没有跟弗沙提婆好好谈过话了。他走下台阶站在我身边,没有像以往那样毛手毛脚,只是低头看我。自从回了国师府,他倒是对我一直规规矩矩。
〃艾晴,那天……〃看他吞吞吐吐地,我有些纳闷:〃哪天啊?〃
〃我是指在苏巴什那天……〃
啊,想起来了。我轻摇摇头:〃过了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对女人用过强。不知为什么对你,就那么控制不住。〃
〃弗沙提婆,如果你要道歉的话,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
〃那你……这里……〃他用手指了指唇,脸上居然有些飘红,〃听说汉人女子保守得紧……〃
我恍然大悟,他是指那个吻。我笑一笑:〃那个……我没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啦……〃说实在的,我都不记得那个吻是什么滋味。对我而言,那不叫吻,只是被强制性地贴上了物体罢了。
〃你……居然骂我是狗……〃他有些气急,向我扑来,〃当心我让你再被狗咬一口。〃
我躲过,他也没像以往那样追着一定要得逞,只顾站着笑。快两个月了,终于看到他露出了笑。还是笑着的弗沙提婆才像真正的他啊。
他的笑容瞬间又抹去,环顾四周,有些哀凄:〃父亲走了后,才发现家中这么空空荡荡,让人寂寞难挡。〃他看向我,眼里流出温柔,〃幸好你还在,还能让我开心。〃
他伸手想抚我的脸,我一惊,身子向后倾,躲了过去。他有些悻悻,缩回手。
〃艾晴,那次一吻你我就知道错怪你了。〃
我一时还没明白过来,怔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那样的反应,不是处女的话,我弗沙提婆就真的枉自跟女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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