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吧!清醒吧!”夜驾呼唤并劝告道,听起来仿佛复活节前的召唤,“我的灵魂!我的灵魂!从睡梦中醒来吧!”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非常简单的想法。何必急着赶路呢。他并未违背自己的誓约。一定要说穿。可谁又说过一定在今天呢?还未对东尼娜宣布过一个字呢。把解释推迟到下一次并不迟。这样他还可以进城一趟,同拉拉把话说透。谈的时候充满能消除她全部痛苦的深情挚意。那样多好,多妙!真奇怪,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一想到还能再见安季波娃一面,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急剧地跳动。他再次品尝到相见的快乐。
城外的木屋小巷和木头铺的人行道出现在眼前。他向那个方向走去,现在,走进诺沃斯瓦洛奇巷,走进一块空地,木屋小巷走完了,开始了石头屋子。城郊的房子闪过,就像飞快地翻阅一本书,并且不是用食指翻,而是用拇指按着书边,叫书页在拇指下咽啪滑过。激动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她就住在那边,街的那一头。在向晚放晴的天上的一块亮光下面。他多么爱通向她住处的那些熟悉的房屋啊!要是能把它们从地上抱起来使劲地亲吻一番该多好啊!这些横压在屋顶上的独眼阁楼啊!油灯和神灯反射在水洼中有如一个个浆果!在这笼罩在街道上空的阴霾天空的一片亮光之下,他仍将从造物手中接受上帝所创造的这件白色神奇的礼物。一个裹着黑东西的身影打开了门。而她那矜持而冰冷的亲密允诺,宛如北方明亮的夜,不属于任何人,就像你黑夜沿沙滩向大海跑去时向您冲来的第一个海浪。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扔下级绳,身子从马鞍上欠起,抱住马颈,把脸埋在鬃毛里。马把这种温存当成让它用尽力气奔跑,就飞驰起来。
马平稳地奔驰,马蹄只是偶尔点地,大地总是不断地离开马蹄,向后飞去。尤里·安德烈耶维奇除了由于狂喜心怦怦地跳动外,还听到人的喊声,他觉得那是他的幻觉。
附近的一响枪声把他震昏了。医生抬起头,猛地抓住级绳,把它拉紧。马在急驰中猛地停下,前后脚撇开,向旁边跳了几下,又向后倒退了几步,开始往下蹲,准备直立起来。
前面的道路分为两岔。晚霞照着路旁的招牌:“莫罗与韦钦金公司。出售播种机和打谷机。”三个带武器的骑马人横在路上截住他的去路。一个戴着制服帽、穿着腰部带格上衣的中学生,身上挂着几条子弹带;另一个穿着军官大衣,戴着长筒皮帽,样子吓人,像化装舞会上的打扮;还有一个穿着红过的棉裤和棉袄的骑兵,一顶宽边神甫帽低压在头上。
(bp;“不许动,医生同志。”戴长筒皮帽的骑马人说,他是三人中最年长的。“您只有服从,保证您平安无事。否则,请别见怪,我们就会开枪。我们游击队的医生被打死了。我们想征用您做医务工作。下马,把缰绳交给较年轻的这位同志。我提醒您一句:如果您有逃跑的念头,我们就要对您不客气了。”
“您是米库利钦的儿子利韦里·列斯内赫同志?”
“不,我是他的联络官卡缅诺德沃尔斯基。”
第五章在大路上
公路两旁散落着城市、乡村和驿站。圣十字镇、奥梅利奇诺车站、帕仁斯克、特夏茨科耶、新出现的小村庄亚格林斯科耶、兹沃纳尔斯克镇、沃利诺耶、古尔托夫希基驿站、克梅姆斯克自然村、卡泽耶沃镇、库捷内镇和小叶尔莫莱村。
一条驿道穿过这些村镇,这是西伯利亚最古老的驿道。它穿过市里主要街道,像切面包似的把这些市镇切成两半,至于村庄,它径直经过,把一排排农舍甩在后面,或者把它们变成弧形,或者急转弯绕过它们。
在遥远的过去,铁路还未铺设到霍达斯克村以前,驾驶三匹马的邮车在驿道上往来奔驰。装载茶叶、粮食和铁货的大车朝一个方向走,卫兵押解步行的囚犯一站站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他们齐步向前走,每一迈步脚镣便一齐哗啦啦响。他们都是亡命的和绝望的人,像天上的闪电一样可怕。无法穿过的阴森森的莽林在周围喧响。
驿道沿线的居民像一个大家庭。城市与城市,乡村与乡村,互相往来,结为亲戚。在雷达斯克村,驿道与铁路交叉的地方,有铁路附设的机车修配厂和机械厂,聚集在劳动营里穷得像叫花子一样的人在那里忍饥挨饿。他们患病,死掉。有技术的政治犯服完苦役便留在这里当技师,他们在这里定居了。
驿站沿线最初建立的苏维埃早已被推翻。一个时期建立了西伯利亚临时政府,而现在整个地区都被最高统治者高尔察克的政权所代替。
有段驿道要爬半天坡。展现在眼前的远景越来越开阔。坡好像永远爬不完,视野也愈来愈开阔。但当人和马都疲倦了,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他们已经爬上了山顶。前面的驿道跨越一道桥,湍急的克日姆河在桥下奔腾。
河对面更为陡峭的一个山头上,现出圣十字修道院的砖墙。驿道环绕着修道院门的斜坡,在它后面城郊的院子中间转了几个弯后直通城内。
驿道再次穿过修道院属地的边缘,因为修道院染成绿色的铁门是朝中心广场开的。人口处拱门的圣像周围有一圈金字,看起来像半个花圈:“欢乐吧,有生命力的十字架,木可征服的虔诚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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