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雷赫吧。劳什跟我说过了。”
“那好。您上他那儿去一趟,替他检查检查。”
“精神上有毛病?”
“大概是阳。他说他看见了小鬼。大概是错觉。夜里失眠,头疼。”
“好吧。我马上去看看。现在我有空儿。什么时候开会?”
“我想快开了。可这跟您有什么关系?您瞧,我也没去。咱们吉不去没关系。”
“那我就上帕雷赫那儿去了。尽管我快迈不开步了,困得要命。利韦里·阿韦尔基耶维奇喜欢夜里高谈阔论,说得我厌烦。上帕姆菲尔那儿怎么走?他住在哪儿?”
“石头坑后面的那片小禅树林您认识吧?”
“我找得着。”
“林子空地上有几个指挥官的帐篷。我们拨给了帕姆菲尔一个,等待他家属来。他老婆孩子的大车快到了。所以他就住在军官帐篷里了。享受营长待遇。因为他对革命有功嘛。”
在去帕姆菲尔住处的路上,医生觉得再也走不动了。他困倦极了。他无法克制睡意,这是一连几夜没睡够觉的结果。他可以回地窑睡一会儿,可尤里·安德烈耶维奇不敢去。利韦里随时都可能回去,妨碍他睡觉。
他倒在一块铺满金色树叶的小草地上,树叶都是从周围的树枝上飘落下来的。树叶像一个个方格似的交叉地落在草地上。阳光也这样落在这块金色地毯上。这种重叠交叉的绚烂多彩照得医生眼睛里冒金星。但它像读小字印刷品或听一个人单调的喃喃自语那样催人入睡。
(bp;医生躺在沙沙作响的丝一般柔软的草地上,头枕着垫在青苔上的手臂,青苔蒙在凹凸不平的树根上,把树根变成枕头。他马上打起瞌睡来。催他入睡的绚烂的光点。在他伸直在地上的身子上照出一个个方格。他融化在阳光和树叶的万花筒中,同周围的环境合成一体,像隐身人那样消逝在大自然里。
对睡眠的过分渴望和需要,很快又使他醒了过来。直接的原因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发生作用,超越限度便会发生反作用。得不到休息的警惕的意识毫无意义地、狂热地活跃着。思想的片断像旋风似的飞驰,像一只破汽车轮子擦着地面旋转。这种心灵的慌乱折磨着医生,使他气愤。“利韦里这个畜生,”他气愤地想。“现在世界上已经有千百种理由让他发疯了,可他还嫌不够。他把你俘虏过来,然后用友谊,用废话,毫无必要地把一个健康的人折磨成神经病患者。我非杀了他不可。”
一只带花点的褐色蝴蝶像一块彩色布片,翅膀一张一合地从太阳那边飞过去。医生睡眼惺松地注视着它。它落在跟它颜色最相似、带花点的褐色鳞状的杉树皮上,并与杉树皮融为一体,分辨不出来了,如同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在阳光和阴影笼罩下,外人无法发现他~样。
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又陷入通常的思绪中。这些思绪曾在他多年从事医务工作的过程中间接地触及过他。想到作为逐渐善于适应环境的结果的意志和适应性,想到拟态,想到保护色。想到最适应生存的人活下来,想到自然淘汰的途径就是意识形成和诞生的途径。何谓主体?何谓客体?如何给它们的一致性下定义?在医生的沉思中,达尔文同谢林相遇了,而飞过的蝴蝶就像现代派的油画和印象派的艺术。他想到创造、生物、创作和伪装。
他又睡着了,但顷刻又醒了。附近有人压低声音说话,他们的说话声把他惊醒。传到尤里·安德烈耶维奇耳朵里的几句话足以使他明白有几个人正在图谋不轨。密谋的人显然没发现他,没料到他就在旁边。如果他现在动一下,暴露了自己,就可能送命。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屏息不动,偷听他们谈话。
有的声音他能听出是谁来。他们是游击队里的败类,混入游击队的顽童桑卡·潘夫努金、格什卡·里亚贝赫、科西卡·涅赫瓦林内以及追随他们的捷连季·加卢津,所有害人精和胡作非为的首领都在这里。扎哈尔·戈拉兹德赫也同他们在一起。他是个更为阴险的人,参与酿私酒的勾当,但暂时还未受到惩处,因为他供出了为首的人。让尤里·安德烈耶维奇感到吃惊的是,他们当中还有“银连”里的游击队员西沃布留伊,他是游击队队长的贴身卫兵。继承拉辛和布加乔夫的传统,利韦里极端信任他的贴身侍卫,因此这位亲信被称为首领的耳目。原来他也是阴谋的参与者。
阴谋分子们正同敌人前哨侦察队派来的人商谈。敌方特使的话一句也听不清,他们同叛徒们商量时声音非常低。尤里·安德烈耶维奇只在阴谋者们耳语中断的时候猜到,现在说话的是敌方代表。说得最多的是酒鬼扎哈尔·戈拉兹德赫。他声音沙哑,一边说一边骂街。看来他是主谋。
“你们大家都听着。最要紧的是不能走漏一点风声。谁要是吱声,告密,瞧见这把刀子没有?我把他肠子捐出来。明白啦?咱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咱们得将功赎罪,得大大地露一手。他们要求捉活的,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听说他们的大头儿古列沃正靠近树林(有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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