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听得完全怔住。原来尚芸自始至终没有告诉杨光是她去求章铭远想办法救他的,而是告诉他,他之所以能摆脱牢狱之灾全是宁萌是“功劳”。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被宁萌取而代之了。难怪,难怪杨光这么快就接受了宁萌。原来如此。
手微微颤抖着,有那么一瞬,愤怒与不甘让白露真想大声告诉杨光,告诉他当初想尽一切办法去救他的人其实是她。但她的嘴唇微一翕动后,却立即咬得紧紧的。
现在说破这件事对杨光又有什么好处?破坏了宁萌的心愿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杨光已经接受了宁萌,她又何必再让他痛苦一次。事已至此,让他明白不如让他糊涂,索性什么都不知道更好。反正她和他已经回不去了,不如成全宁萌,成全她一直以来长久的爱慕与渴望的幸福。
终于松开紧咬的唇时,白露艰难地吐出了六个字:“我祝你们幸福。”
香山的红叶漫山遍野红遍,绯如云霞。落在白露眼中,却是一片凄艳血红。心仿佛也在失血中,一点点地冷下去,失了温。
怀着一颗失温的心,白露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过去已成过去,未来还在未来,而现在——她的现在又拥有什么呢?无非是一天天盲人地看重光阴从指缝中流逝。有时心生恍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经生锈了——锈在秋日最温暖最明亮的阳光下。
邵蓉有意无意地说她:“下了班别老呆在家里,公司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你也留意一下。”
白露不是没有试过,试过后就知道无法勉强自己。她不能随便找个男人依偎作伴,这不是随便抓件棉袄披上御寒那么简单的事。
感情上全无寄托,白露只能在其他方面寻找寄托。这些天她深深迷上了十字绣,一口气买回好几副,绣得废寝忘食。还带到公司去,午休时同事们或去逛街或趴在办公桌上打盹小憩,她却独坐一隅捧着绣绷绣着一副蝶恋花。
蝶恋花——多美的三个汉字,翻阶峡蝶恋花情。
垂着头,白露聚精会神地绣着一朵牡丹花。掂针走线,如画壁在手,细致入微地一针针复一线线,渐渐晕染出牡丹由浅至深的绯红花瓣。整绣得专注时,绣绷上突然停了一道阴影。她下意识地一抬头,眼前赫然站着章鸣远,顿时为之一震。
上次那个电话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更没有找过她。她当然更不会去联系他或找他,就自再无来往。两个人仿佛风中柳絮水中萍,说聚就聚,说散也就散了。
这一刻,他却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歪着头看了看她的绣品,似是随意地夸奖:“绣得不错。”
手突然直沁汗,指间的针滑溜溜得几乎拿不住。她声音小小:“谢谢。”
只是简短的两句交谈,却已经让趴在桌上打盹的同事朦胧醒转,一看到章铭远,马上坐直身子打招呼:“章先生你来了。”
“嗯,你睡吧,我来找你们欧总一起去吃饭。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章铭远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没有再和白露说话,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刚才走进来,似乎完全是出于好奇才进来看看,看过就走。
章铭远来去如风,白露的心却仿佛风过后的离离原上草,犹自起伏不定。
这幅蝶恋花,白露无端端地就绣不下去了。带回家胡乱扔在一旁,另拆了一幅水果静物画来绣,却也绣得水准大不如前。邵蓉不在行都看出来了:“你怎么越绣越不好了,看看前面那幅绣得多平整。”
白露也无心再绣,放下绣绷,她对邵蓉说,也是对自己说:“我想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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