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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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灵晃了两晃,咚地坐到地上。外面起风了,微风掠过灯影摇曳的街市,满城枝叶婆娑,就象梦中的叹息。

        说,喜不喜欢我?

        韩灵脸红了,低着头站在哪里,手心出汗,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肖然长吁一声,作佯败状,〃不喜欢算了,我回去了。〃

        韩灵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声音低得只有鼻子才能听见:〃我喜欢……喜欢。〃

        喜欢我?

        嗯,……喜欢。

        肖然兴奋极了,拿嘴在她脸上到处拱,拱过额头拱过鼻子,终于对准了目标,两个人笨拙地亲了起来,亲了足有两分钟,韩灵憋不住了,猛地抬起头,眼望长天,幸福地叹了一口气。星光下,她脸上的唾沫象水银一样闪着光。

        那是1990年的仲夏,繁星满天,草木葱茏。一对男女紧紧地拥抱着,偶尔低语,偶尔微笑,偶尔幸福地叹气。微风从灯影摇曳的街市吹来,轻轻拂过他们身旁,就象耳边的叹息。

        到1997年,吵架已经成了肖然和韩灵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为一顿饭吵,为一件衣服吵,为了一句话、一个眼神吵,吵得恩断义绝、势不两立。韩灵站在窗口说:〃我真想从这跳下去。〃肖然鼓励她:〃跳吧,摔不死我养着你,摔死了我养着你妈。〃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

        少跟我说这个,肖然撇着嘴说,你看看你那样子。

        韩灵走到镜前,镜子里的那张脸苍白憔悴,眼角有淡淡的皱纹。

        韩灵老了。那个星光下的女子,如今老了。

        1997年6月12日,肖然彻夜未归,韩灵给他打电话,听见话筒里一片嘈杂,歌声,音乐声,碰杯声,有个女人甜甜地说:老板,该你唱了,你唱啊。老板唱:〃真情象梅花开过,层层冰雪不能掩没,总有云开日出时候,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韩灵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扔下电话,慢慢地走了出去,走下楼梯才发现穿错了鞋,想要回去换,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她就笑了,笑得泪光闪闪,这已经不重要了,是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楼口有家通宵营业的药店,她走过去,〃我买安眠药。〃值班老头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韩灵微笑:〃最近总是失眠,不吃药就睡不着。〃老头说处方药不能随便买,最多给你四片。韩灵摇头,掏出厚厚的一摞钱,笑着想:我连死都要用你的钱!老头心动了,她拿着药往回走,夜风凉爽地吹着,深圳的夜色如此迷人,韩灵想,我来了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啊。回到家,倒了一杯水,水太烫了,她使劲地吹着,杯里波涛翻涌,几滴水溅了出来,直溅到脸上,她伸手擦了擦,想这就算是我的眼泪吧。把药瓶倒空,一把一把地吞下去,没想到它这么甜,比糖甜,比蜜甜,比什么都甜。她躺到床上,灯光直射入眼,这灯是半年前买的,名牌,值三千多,有钱多好啊,韩灵喃喃自语,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外面起风了,窗帘沙沙地响,韩灵问自己:要不要写遗书?算了,不写了,死这么小的事,有什么可写的呢?再说,你就要睡着了,睡着了多好啊,一切都那么轻,那么轻,人也象飞了起来,轻快地飞,又高又远地飞……

        你不能这样,肖然说,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一定不能死,一看见你躺在那里,我……我……

        韩灵静静地看着他。肖然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眼里泪光闪烁,过了半天,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们结婚时没有通知任何人。在深港海鲜城最豪华的兰花包间,肖然点了澳洲龙虾、南洋干鲍,还有六百多一樽的银翅。韩灵吃了两口,搁下筷子,微笑着说:〃我终于成了你的妻子了。〃肖然微笑,韩灵继续微笑着说:〃我死也可以闭眼了。〃

        肖然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僵住了,他转过身去,默默地站在窗前,嘴唇微微地哆嗦着。窗外繁星满天,六月的深圳草木葱茏。起风了,风吹过前尘往事,在灯影摇曳的街市久久低徊,象生命中蜿蜒不绝的叹息。

        (十三)

        周振兴是肖然见过的最严谨的人。此人一年四季打着领带,头发永远硬硬地顶在头上,绝不会有一根错乱,每天上班后都有个固定的程序:上厕所、擦桌子、倒水,然后朝对面的陆可儿一笑。陆可儿跟他对面坐了两年,每天都会在8点28分左右收到这个笑容,误差绝不超过一分钟。肖然有时开玩笑,说振兴啊,你晚上回家跟老婆上床,是不是也要讲究个程序?周振兴不笑,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没有程序就没有效率〃,陆可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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