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暖壶的么?进来进来!”
张大民的生活由此掀开了新的一页。厂长说他们厂水质有污染,刚刚更换了输水设备,职工家属贪几个小钱却不肯换暖壶,他要扣他们的奖金买暖壶,他要逼他们换暖壶!张大民确实看了看厂长的脚,他颤抖着说,我敲了足有一万个门了,终于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伟大的人。中国有救了。中国的工人阶级有救了。我们靠暖壶吃饭的人有救了!出门的时候他跟厂长开玩笑,我打了一年猎,就指望哪天逮只兔子,今天一进山,撞上个熊猫儿!厂长哈哈大笑!
“国宝啊?不敢当!也就是一狗熊吧!”
张大民领着全家去爬香山了。在鬼见愁下面的索道站,他又犯了抠门儿的毛病。单程多少钱。双程多少钱。大人多少钱。儿童多少钱。掰着手指头算乱了套。李云芳不理他,越理他越乱,干脆走到一边,等着他从雾里走出来。他爬出来了。
“让妈和小树坐缆车,咱俩爬吧?”
“你不伯掉下一个去?”
“可也是。那你跟他们坐,我自己爬?”
“仨人坐得下吗?”
“可也是。那你跟妈坐,我和小树爬?”
“小树惦记坐缆车惦记多少日子了?”
“可也是。那你跟小树坐,我和妈爬?”
“怎么爬?”
“我背着我妈爬。”
“大民,别抠那几个钱啦!”
“我不是怕吓着咱妈么!”
李云芳和张小树坐着纽车不见了。张大民背着老母亲一上了林间石道,省了几个钱令人欣慰,后背让母亲的身体偎着,更让他心胸舒泰。母亲能看见什么呢?一想到母亲的目空一切,不免又嘲笑自己的孝心之迂了。他大声说,妈,那片树部烧红了,您看见了么?
母亲一语不发。
四个人在山顶聚合了。风很大,黄栌的颜色已经到了暗淡的时辰,那一片一片的大火不久便要熄灭了。张大民又大声说,妈,您看见那片大火了么?树林都着起来了,过一会儿就烧过来了,您看见了么?
母亲说了两个字,锅炉。
锅……炉!
母亲念起遥远的父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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