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已定,二人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一直没言语的继宗脸上。
他俩知道:庄家营子现在活着的只有继宗一人了,村里的野草恐怕长得能有一人高了,自葬完亲人后继宗就再没回过庄家营子,实际上继宗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他俩也希望继宗和他俩一块走,但话又不能说出口,一说出来继宗肯定难受,而且意思也很难表达清楚,所以二人故意在继宗当面商议此事,希望他能自己提出来跟着一块走。
平时在店里,弟兄三人一起谋画及实施着杀鬼子汉奸的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其他两人要回家,继宗心里突然有种复杂的感情,是伤心、孤独、还有一些难舍难分的的成分。
他也知道两人的用意,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强挤出笑容:“我跟两个哥哥一起去。”
“我就知道我兄弟一准儿和我们一起去。”占魁乐得一拍巴掌,他属于直爽而粗心的人。
张胜心细,他看着继宗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发酸“他奶奶的、都是小日本害的,狗日的日本鬼子,咱们等着瞧。”
柳林镇距大兴寨足有十五里地,一路上三人说笑着赶路。
三人清一色短打扮,头戴亚麻色礼帽,上身着白府绸起喑花的褂子,黑洋布大裆裤扎着腿带子,直贡呢黑布鞋,露出雪白的袜子来,显得非常清爽利索。
三人本来就高大魁梧,这一身打扮外加大步流星赶路的神态,更显得威猛彪悍。
大约有半个多时辰的光景,已远远望见村里的郁郁森森的树木,顺着随形就势的土路三弯两拐三人已经来到寨门前,不知怎的,继宗心里突然紧跳了两下。
村里古树参天,宽大的水渠从村中蜿蜒流过,淙淙咚咚,流水清澈见底,翠绿的水草在流水的的轻拂下,顺着流水的方向袅袅地摆动着,渠边布满了绿苔和浮萍,雪白的鹅鸭悠闲地在水里游动着。
外面酷热难耐,而村里却是这样宁静、清凉。
顺着水渠一拐弯,迎面走来两个女人,年龄大点的身材高挑,上身穿质地非常柔软的月白细夏布长衫,腰掐得很细,亚麻色纺绸裤,宝兰色缎面绣花鞋;头发乌黑明亮、整齐地向后抿着、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作工精细白玉簪;肤如凝脂、面若桃花;走起路来衣袖飘飘、环佩叮咚,整个人显的雍容而娴雅,只是顾盼之间眉宇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忧郁。
来人正是莲儿,陪在她旁边是她的远房表妹雨玫。
等走得近了,莲儿轻轻欠身问好:“胜爷爷,您刚回来。”
按年龄,张胜比莲儿小一岁;但按辈份,张胜则是莲儿夫家的爷爷辈。
这就是当时中国农村一个有趣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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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宗之人,有穷有富,富的结婚早,四十左右就能见到孙子辈;穷的好多四十还打着光棍。就这样一代代累积下来,同宗中家境富裕殷实的人家往往辈份小,而家境贫寒之人往往辈份高。
张胜家上几辈也比较穷,只是到了张胜父亲和张胜这两辈家境才殷实起来。因此,张胜的辈份在村中张姓人中是很高的。
张胜从十六岁起就走南闯北,人又豪爽仗义,村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是张胜出面张罗,所以,只要他在村里威威势势走着的时候,村里无论贫富、大小,只要是孙子辈的都以叫他一声爷爷为荣。
看着这个漂亮的女人向自己问好,张胜心里很是受用:“这是东美家的吧?怎么?出来转转?”
他有心充大,遂一指身后的占魁、继宗“这是我的两个兄弟,你也问声好吧。”
“二位爷爷辛苦了。”女人低眉顺眼欠身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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