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哪里去？”汤九老倌问道。
“去你家，想找你打几句讲，”天勤开门见山地说。
“我晓得啦！”汤九老倌是直性人，讲直话，“你是为庆伢的事找我？对吗？”
“对！”天勤回答道，“庆伢他年纪轻，不懂事，对你老不住……”
“你千万莫这样讲！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他哩；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半路上插这一杠子，我的下场会更惨些！”汤九老倌说到这里，拉着天勤在路边坐下来，把先日夜里黄玉岚上门讨账，直到自己被推进班房的前后经过，述说了一遍，“讲句不好听的话，不是庆伢，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在不在哩？”
“你老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啦！”天勤说，“要不，我还担心……”
“你是担心我崽会报复庆伢吗？我看他敢？看我怎么收拾他！”汤九老倌快人快语，“我汤九老倌再糊涂，好坏还是分得清的！庆伢把我当壮丁送乡公所，他也是心里有气！说起来，我们家也确实对不住明桂，丙伢子这家伙，伙同刘春如害了明桂一家，害得太惨啦！我早就想去他们家赔罪。可我？那有脸面进他们的家门啊？”
听汤九老倌这么说，天勤也不好再说什么。
“还有，那位当壮丁的老总，也够惨的啦！”汤九老倌继续说，“说起来，也是我那崽伢子害的！”
“不光是他，还有刘春如，”天勤说，“他自从当乡队长以后，就冒干什么好事！”
“这我也清楚，”汤九老倌点点头，“我崽就是跟他搞在一起，才变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
“总有一天，会要清算他的！”天勤认真地告诉汤九老倌，“常言道，石头也有翻身之日！嵩南乡的穷苦农民，总会昐到翻身的那一天！”
天勤的话，还是坐班房时默神出来的！可在汤九老倌的心里，就像一块石头丢进水塘，濺起了水花！他也盼望有这一天，这一天能早些到来，说不定自己的崽伢子还有救。
汤丙奎在青龙舖请郎中处理好伤口，刚刚回到家。不一会儿，汤九老倌就进了家门。
“爹！”银凤上来，扑到汤九老倌的怀里，大哭起来，“这一夜，可苦了你！”
儿媳妇扑到家爷的怀里，在别的场合，本来就是一场笑话。可在此时，经过生死离别之后，而又回到家里来的家爷，何况他还是替自己顶命。在银凤看来，汤九老倌能做到这一点，真胜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在汤九老倌看来，银凤到汤家十几年来，贤慧、孝顺、是个好媳妇。不论是做家务、看孩子、还是下田干活，都是能干的。尤其是下田干农活，更是自己的好帮手。他早就把银凤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先天晚上那种场合下，那位老总抓汤丙奎去给他堂客顶命，他汤九老倌绝不会替崽去死的！可抓银凤去顶命，他豁出去了！宁肯自己去顶命，也不能让银凤受到伤害！
“好啦！好啦！”汤九老倌扶住银凤的肩膀，安慰她说，“我人都回来啦！你还哭甚么？”
银凤先把汤九老倌扶到椅子上坐下来，又泡来一杯茶。这才开口问汤九老倌：“那个老总没为难你？”
“怎么冒为难？他是抓我去给他堂客顶命的呀？”汤九老倌回答说。
“可你？又平安回来啦。人还好好的！昨夜里我就默神好，只要你有个意外？我也不活了！”银凤说。
“那样才蠢哩呢？我去顶命，是为了不让他伤害你。你再做傻事，我这条命不是白白地丢啦？”汤九老倌此时似乎在开导银凤。接着，又说到自己的事上，“唉！这回呀！多亏了陶家庆伢！要不是他救了我，只怕现在早冒命啦！”
汤九老倌把自己离家之后，一直到从班房里出来，前前后后的经过都告诉给银凤。银凤说：“爹，为我？害得你蹲了一夜班房！我心不忍？”
“我为了你，你又是为了谁？”汤九老倌反问银凤道。
“我是为了他，说起来是他害的我！”
“这就是了。说起来我也有错！养不教，父之过。”
“他都四十多了，你还有甚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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