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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保长,话可不能这样讲,”娘冒好气地打断汤丙奎的话,“大年三十晚上,你在我家抓我崽天俭的壮丁,闹到天亮!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彼此彼此,都莫讲那套了。你亲口答应的,过了初五就送谷来,今日都初七了。”
“还要那三十块大洋,”天勤紧跟娘的话茬接着道,“这也是你亲口答应的!”
汤丙奎一下冒话说了。但,汤丙奎毕竟是当保长的,脑壳转得快。他马上道:“好讲,好讲!五婶,你看天落雪,三十二担谷送起来确实不容易,迟两天行不?”
“你的话,我只能信得那么多!”天勤看出汤两奎在搪塞,紧接着道:“如果你要想你家日子过得安宁的话,就快些把优待谷送来!再说,那三十块大洋这不要你送,你现在就给我。”
“钱得由保上出!我手头上又冒得那么多钱垫上,这也得迟上两天,”汤丙奎很快就把话题推开。
“这倒也是,”天勤娘接上话,“那就这样吧,你有多少就垫上多少,过两天再补齐也行。”
汤丙奎两手一张,说:“我身上一块大洋都冒得的,昨夜打牌输光啦!”
天勤一听这话,心里就来了气。
娘推开天勤对汤丙奎道:“钱冒得,米总有吧,先到你家米桶看看,量几升米应应急,到时你在三十二担谷里面扣就是。”
汤丙奎没话说了。
“行行!”汤九老倌答应道。他叫来银凤,量出五升米,交给天勤娘,把两人打发出门。
汤丙奎白了汤九老倌一眼,但又不好发作,眼睁睁地看着天勤娘崽远去的背影,狠狠地自言自语道:“过两天,你等着吧!”
“怪谁?”汤九老倌听到了汤丙奎的话,骂他道:“你自己亲口答应的事,就应该做到!”
是的,是汤丙奎自己亲口答应的,他自己也记得清清楚楚,为这事刘春如事后还埋怨过他。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大年三十晚上,从天勤家出来,刘春如犹如喝酒时错喝了马桶里的尿水,嘴里心里都怪不是味道。汤丙奎说:“俗话讲,鸡不和狗斗,男不和女斗,你我不是怕那两个堂客,是让她们的……”
“屁?”刘春如打断汤丙奎的话,“哪是让她们?明明是你我输在那两个堂客的手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啦!”
“不,不倒霉,”汤丙奎连连摇着手,说道,“是要进钱啦。”
“么子钱?”刘春如不解,“你还答应替他们还那三十块大洋哩。”
“那只不过是一句应付的话,出了门,就不认她们的胡子。哪能真还咧?”汤丙奎告诉刘春如,说,“天俭伢子当兵,理应给他家送去三十二担优待谷。不给送去,你我二一添作五,如何?”
刘春如立刻赞同,“要得。干脆!章仁凤家里也莫送啦,送一家不送一家,讲起来不好听。也出出刚才受的那份恶气!”
就这么两句话,刘春如和汤丙奎私吞了三十二担优待谷。不!是六十四担,还有章仁凤那三十二担。六十四担谷卖成钱,两人心血来潮,商量好一起往长沙走一趟耍耍,时间就定在正月十五那天。
十四日那夜,天空如一潭清水般的澄清,月圆悬空如一盏明月高照。星星闪烁,大地生辉,好一个晴朗的夜晚。半夜刚过,两乘轿子从牛粪塘出来,取道往北而去。轿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春如和汤丙奎。
刘春如穿戴与往日截然不同。手提文明棍,头带黑博士帽,身穿青线布长衫,兰马褂套在长衫外边。脸腮上那黑猪鬃般的胳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胡子一刮净,脸似乎拉长了些,脸上那肥胖的横肉一瓣瓣的。好奇的人从下巴额起往上看刘春如,侧面看还看不出什么,正面看象个马桶。头上的那顶黑博士帽,在好奇者眼中,不用说,一定是马桶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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