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晚的风很凉很硬,赵前打了个寒噤,心底升起一股不可阻滞的寒意。
“非得豁出身家性命吗?”
“嗯。”
“山石……”赵前欲言又止:“图个啥呢?”
“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哦?人总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有穷就有富呀。”赵前感到不可理喻。
“还有,为咱中国不受欺负。”
赵前连连摇头:“孩子,天下大着呢,轮不到咱操心费力。以俺看,还是当个顺民好。”
黑夜里,闻山石一动不动,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你告诉俺,你是不是赤党共……?”话到嘴边的“匪”字咽了回去,赵前想起来报载搜查苏联大使馆的事情,还有连篇累牍的清党讨赤的文章,心中一凛。说:“造反要掉脑袋的,自古以来有几个能成气候?再说咱家也不缺吃少穿……”
“有烟吗?给我一根吧。”实际上闻山石打断了岳父的劝导。
“咳——”赵前轻轻地叹了口气,顿觉自己的无能为力,过了半晌才说:“你等等。”转身回屋好久才回来,抖抖索索地塞给二姑爷一把小洋还有一张银票,“这个带着啊,”接着俯过来耳语:“银票到山城镇殖业银行去取。”
闻山石的心头一暖,双肩剧烈地悸动,他忍不住抽噎起来,在岳父浓重的烟草气味的包围中,有种湿热的东西滴在手上。
晨曦是鲜嫩而湿漉漉的,优哉游哉的赵前坐着大车晃出了老虎窝东门,叫开城门时,赵东家还格外友善地冲着更夫笑了一下。当晨光彻底消褪了黑夜的时候,他们发现这是一个阴天,黑云低垂,要下雨了。从车厢座位底下钻出来的闻山石跳下大车,来不及摘去头发上的草屑,跪在路旁,恭恭敬敬嗑了三个响头。赵前扭过脸去,挥挥手:“赶紧叫冰花娘俩回家。”
回老虎窝的路上,赵前没有坐车,而是和马二毛并肩走着。二毛子肩扛红缨穗的鞭子,鞭稍儿在半空里悠荡。赵前忽然说:“大兄弟,咱在一块几年了?”
“二十多年了吧。”清晨的马蹄一声声很沉重。
“二十六七年了,真快。”赵前似自言自语。
“嗯。”马二毛点头。
赵前盯盯看着他看,说:“你啥也不知道。”
“老东家,你就放心吧,俺啥也不知道。”
赵前说:“小心行得万年船啊,拜托了!”
赵前的谨慎是正确的。他再三告诫金氏和韩氏,谁要是胡咧咧当心撕碎她的嘴,说这番话时男人有如凶神恶煞。晌午时分,十几位警察闯进了村公所,把村长老牟的脸都吓绿了。警察根本没把村长放在眼里,进门就问最近有生人来吗?老牟结结巴巴地说,山东棒子、河北老袒天天都来呀,一火车一火车的,警察蛮横地眼睛一竖:“你他妈的是真糊涂还是装蒜?”与此同时,县警察局戴局长去了赵家大院,他身后还跟了两个。赵前心知肚明,若不是大案,堂堂警察局长不会屈尊小镇的,不过脸上却摆出喜从天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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