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出门
遇见当兵的
我说大娘啊(大娘说:当兵的咋的了?)
遇见当兵的
当兵的不仁义
拉拉扯扯
高粱地里去
我说大娘啊(大娘说:那你不会跑吗?)
他的脚大
我的脚小
三步两步撵上了
奴家不愿意
当兵的就生气
二八匣子掐在手里
我说大娘啊(大娘说:你就愿意了吗?)……
这歌声唱出来味儿,唱出了情,把人心点燃了,叫人笑出了眼泪。台上台下一派沸腾,女人抿嘴偷笑,汉子们拍着腿大叫:“真他妈的好哇!再来一个吧!”
赵家大院的人也来看戏,也跟着人群哄笑。赵金氏牵着孙子孙女,老早就来,和邻里们打招呼,和女人们说话。她边看边想,要是老头子还活着,不知该怎么开心呢,他会怎么说呢?会不会说某人唱得好某人唱得臭?可惜呀可惜,老女人想着想着,禁不住眼窝湿润。
老虎窝在尽情狂欢,晚上唱白天扭,高潮一幕是扭秧歌,热烈煽情。散乱的秧歌队出现了,三跳两扭之间,就产生了打头的了,郭占元便是秧歌阵里的主角。整个南沟军事禁区,只有老郭一个人逃生,怎能不欢喜?秧歌与其说是扭还莫如说是浪,秧歌要男女配对才好看,男女对舞才真正喜洋洋。可惜有胆量满场扭屁股的女人还是少,男伴女装便应运而生。某人要是脸蛋腰身还凑合,就反串女角。老郭高鼻窄脸,胡须甚少,反串的效果不错。只见他胸前扣两只小瓢,扭扭捏捏的一溜碎步,腰身屁股摆得若河边的垂柳,走走停停,左盼右顾,活脱脱羞羞答答的俏媳妇儿。郭占元肆意挥洒着喜悦,从头到脚都充溢着灵性,这家伙不知从哪弄来了道具,一把彩扇还有一条八角手帕。边扭边舞,把彩扇耍得如孔雀开屏,引得老人们目瞪口呆,惊得女人们发出尖叫,惹来汉子们的齐声喝彩。老郭是个人来疯,越扭越癫狂,摆莲花碎步,时不时还拿手背轻擦下颚,仿佛那不是胡子,而是胭软飞霞的香腮,真是逗死人了。别看如今老郭已一把年纪了,身手还在那里,不反串时也好看,脚下趟着花步,一步一下挫,手里的扇子便如蝴蝶翻飞,眉目传情地逗弄。和老郭搭档的是赵庆丰的娘们儿,别看面皮老旧,腰似水桶,可舞起来毫不含糊,腰腹咿呀咿呀地扭动,一对大奶子波浪翻滚。这女人还故弄少女状的羞涩,一手做兰花指来回的翻动,一手将手帕甩得风车样滴溜溜儿转。这两个活宝,浪不流丢地在前面摇摆,在他们的感染下,身后跟了一大排。老虎窝的男女老少不再扭捏,不再羞涩,手里都舞扎着花花绿绿的家什,嘻嘻哈哈地扭呀浪呀,场面煞是火爆。
扭秧歌打头的最牛,鼓乐班子里头,吹喇叭的最牛。如果说唢呐是掌柜的,那么鼓只是赶车的车把式,而铜钹顶多是烧火的丫鬟了。老虎窝请的鼓乐班子是北沟的刘家父子,人唤刘喇叭匠。刘喇叭匠爷仨靠吹喇叭谋生,专门帮衬红白喜事的。扭秧歌要听喇叭的,见人来的差不离了,老刘头才掂起了那杆喇叭。他雄鸡报晓似的扬扬头,喇叭也向上扬了扬,简直像树起行伍里的旗帜,是那样的高昂。全场寂静,只听喇叭叫道:“都舞——咯咯。”扭者听了急急归拢身子,列队成行。再响:“都舞——咯咯。”稍微停顿片刻,三只喇叭一同激越起来:“都舞舞——都咯咯咯……”
欢声从喇叭里流淌出来,像憨厚的庄稼汉嗬嗬直笑,像晒太阳的老爷子在吧嗒蛤蟆烟。众人一齐起步,舞起来扭起来浪起来。秧歌扭得好不好,差不多全看鼓乐器了,喇叭匠有激情,大家伙才跳得欢。先来段《刮东风》,呼啦啦的大风刮起,刮的鼓钹手手忙脚乱,紧敲忙合,这东风刮得铺天盖地,刮得大地冒烟,刮得大树小树呜呜。爷仨个吹的这个美呀,摇头晃脑地吹,吹完了《刮东风》就吹《红月娥》,吹完《红月娥》再来《王二姐思夫》,一曲接一曲的跌宕起伏,一曲接一曲的摄人心魄。刘家父子的嘴巴紧衔着哨嘴,像婴儿贪婪地叼住了奶头,时而呜呜咽咽如凝哽之态,平缓处如清风徐来,高亢时恰好雨骤至;时而莺歌燕舞春光融融,眨眼间就吹成了谷子地高粱地,直吹出个五谷丰登、瓜果飘香。
简单的乐器构成了奇妙的交响,这里面有泥土的醇香,有风雨的清凉,有酒的绵长。大家都被音乐声弄陶醉了,感情迟钝的跟着傻笑,感情敏感的听了会哭,一曲曲的直让人们疯疯癫癫、痴痴呆呆的。
俗话说的好:“打猎的耳朵,货郎的腿儿,铁匠的胳膊,吹喇叭的嘴儿。”喇叭匠的嘴巴是最有功底的,腮帮子涨得鼓鼓溜溜的,小孩子围着看热闹,一边起哄道:“气鼓、气鼓、老蛤蟆气鼓。”戏班子吹拉弹唱累了,就抽烟喝水歇息,屁大个工夫也不忘逗逗孩子。有个男孩喜欢上了唢呐的欢畅、大板的脆响,更喜欢二胡的呜咽。他想摆弄二胡,想让戏班子的人教他。二胡手看看了鼻涕拉瞎的男孩,一脸坏笑说想学可以,得有小家雀才能教,你有咋的?男孩急了,谁说俺没有啊。二胡手糊弄小孩说,光说有还不成,得拿出来见识见识。小男孩并不打憷,立马就掏出小鸡鸡,让拉二胡的看。一旁众人大笑,二胡手也笑,还想说点什么,不想赶阵的鼓点又敲起来了……
第四十四章(3)
老虎窝又扭秧歌又唱大戏,人们快乐得没法平息,一拨节目完了还等下一拨,都赖着不想走,大家希望这好日子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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