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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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第一次遭遇这种经历。在柏林,这类歧视不存在。在柏林的综合学校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用说在吸毒帮里了。在这里,这种歧视表现在课间休息的庭院里,一道粗白线条把院子一分为二,不能越过白线。一边是职业学校的学生,一边是补习生。我如果想跟以前的同学说话,我们双方都必须站在白线两侧。人们小心翼翼地把前途远大的年轻人与已经被扔进废品堆的年轻人——我们这些补习生区别开来。

        这就是人们要我去适应的社会。“适应”,这是我祖母的口头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向我提建议,我被职业学校开除后,她劝我课后不要和补习生在一起,劝我在公立和私立中学生们中间交朋友。我对她说:“你必须说出一个理由,你自己的孙女也在上补习课。我正在适应,我将会在补习生中间接交朋友。”这又造成一次口角。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对学业完全不再感兴趣。但是我发觉班主任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已经上了年纪,有一些完全老古板的思想——总之,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但是他有权威,他让别人尊重他而不会大叫大骂。他一进教室,全体学生自发地起立。他是惟一一个能使学生们这样做的老师。他没有给人施加压力的样子,对我们每个人都很负责任。当然也包括我。我们的许多年轻老师完全是超理想主义的,只是他们对自己的工作不知所措。在许多事情上,他们并不比我们学生强。有时他们完全让我们放任自流,结果看到一切都乱了套,他们又大叫大嚷。尤其他们对我们所关心的问题不能给予清楚的回答。他们总是不断地说:“如果”,又不住地说:“但是”——他们也像我们一样茫然。

        我们的班主任从来不让我们对未来——,对如今等待补习生的未来报幻想。他丝毫不掩饰这个未来是很艰难的。但是他认为,只要我们稍稍用点心,就能在某一方面比公立中学生们强。例如,在拼写方面——如今那些中学毕业会考及格者已经不会拼写了。我们能正确无误地起草一份求职书,就将使我们多得到一张王牌。他试图让我们学会那些自认了不起的人的处人处事的方法。而且他总是要引用几句格言,通常都是上一个世纪的格言。学生们对此总要报以笑声——再说大多数学生从不克制笑声——但是我觉得每个格言多少都包含了一点真理。这位老师的看法我还不是都赞成,但是这位老师让我喜欢的地方就在于他似乎还能分辩黑白。

        绝大多数学生不太喜欢他。他们觉得他过于苛求,他时常进行道德说教,使他们感到紧张。总之,我的大多数同学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几个人学习稍微用心点,为的是想得到一个好点的毕业证书。以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上完补习课后找到一个工作。他们老老实实地做作业——确切地说是按照所要求的去做。读一本真正的书,对课程以外的事情感兴趣,他们连想都不去想。当班主任或一个青年教师偶尔试图发起一场讨论时)老师得到的是一阵愚蠢的冷笑。我们班的同学对未来的打算不比我多:再说,一个补习生怎么可能有长远的打算呢?假如他有机会找到一个学徒工的位置,不管他是否喜欢,他都不得不去干。

        实际上,很多学生对他们今后干什么完全不在乎。他们的理由是:总之,在这个国家谁也不会饿死。从补习校出来的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成功的机会,因而何必担忧呢?有几个学生是未来的匪徒——已经看得出来——其他人则开始喝酒。而女孩子们呢,她们也不自寻烦恼:总有一天,她们可以找到一个满足其需要的配偶。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们总还可以当售货员,工厂女工——必要时在流水线上工作——或者还可以闲散在家。

        并非人人如此,但是这个学校的总的气氛就是这样。没有幻想,更没有理想。我也士气低落:这并不是我所想象的戒毒后的生活。

        我经常问自己,为什么年轻人的处境如此艰难。再没有什么能使他们高兴的事。16岁有辆摩托车,18岁有辆小汽车,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谁没有这个,就会感到太不幸了。我也是如此,在我的所有梦想中,我总是梦想有套房子和一辆小汽车,这点很明确。像我母亲那样为了一套住房或一间新客厅而绞尽脑汁,真是无能。按照我母亲过去的理论,这对他们来说还不错。对于我来说——我认为对于我这一代的许多人来讲——这些物质,这点舒适,仅仅是“维持生活的最低要求。”我们需要更多的东西。这才能赋予生活一个意义。但是生活的意义哪儿也找不到。然而一部分年轻人——包括我——总是在寻找能赋予生活意义的东西。

        我们在课堂上讨论民族主义时,我有一种矛盾的心绪。一方面,我深深厌恶所有这些残暴——想一想一些人居然能干出这类事!但是另一方面,我认为总还是存在能让人相信的事情。有一天,我甚至从正在上课的课堂里走了出去:从某种观点看,我情愿生活在另一个时代。至少那时候的青年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有理想。我认为对于一个青年,即使理想是错的,也比什么都没有好。我当时这么说也不太严肃。但是有那么点意思。

        甚至在乡下,年轻人也已经开始各种各样的吸毒,因为他们对成年人所提供的生活图景不满意。我住的这个小村庄也没有幸免于暴力:人们好斗而不忍让。旁客运动(传到柏林还晚两年)在男男女女中都有信徒。看见一些人从来没有吸过毒,却把旁客当作了不起的吸毒者,我总是感到害怕,其实旁客只是纯粹的粗暴行为者。甚至连他们的音乐也完全缺乏创造性,只是嘣嘣的声音。

        我有一个伙伴成了旁客。在他把一枚别针别在脸颊上,把拼板游戏装在口袋里,到处游逛之前,他的确是一个可以与之交谈的伙伴。有一天,村里的小酒馆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殴斗:打架的人把两把椅子砸在他头上打断了,他肚子上又被一个瓶子狠狠砸了一下,在医院里,医生及时把他抢救过来。

        对于我来说,最难以忍受的,是小伙子和姑娘们之间那种粗野的关系。人们告诉我许多关于妇女解放和开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我,我简直无法相信小伙子们能如此粗野地对待姑娘们。什么样的粗俗行为、无礼举动都出来了。他们渴求权威和成功,就去找女人,因为他们在别处得不到这两样东西。

        大部分这类家伙都去光顾我住的村子里的迪斯科舞厅,把我吓得够呛。大概是因为我有点与众不同的缘故,他们总是凑在我身边。他们的口哨声,“怎么样,我的小妞,去溜一圈?”这类的话语,比柏林库尔富尔斯特大街顾客的伎俩还让我恶心。库尔富尔斯特大街的顾客们握着方向盘坐在汽车里向你打招呼时,至少还冲你微笑一下。可是这帮村里的痞子甚至懒得这么做一下。我认为柏林的大多数嫖客显得更客气些,尤其对我比较温和,比这帮小痞子对他们的女伴要好。他们想亲吻一个女人,连一句话一个可爱的动作都没有,更谈不上丝毫的温柔举动——当然,他们更不会想到这样做是要付钱的。

        这一切使我如此厌恶,以至于任何一个小伙子碰我,我都无法忍受。所有这些勾引妇女的事在我看来都非常肮脏。为什么一个小伙子就能自动地窃取这种权利,第二次与姑娘出去,就动手动脚对她无礼?而姑娘还任随小伙子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使她并没有欲望。很简单。这是规矩。她很害怕,如果她拒绝,那个家伙就会凌辱她,还会对他的所有伙伴讲:这是一个性欲冷淡症的女人。

        我不允许什么人对我胡来。甚至当我喜欢一个小伙子,想跟他一道外出时,我都是有言在先:“不准碰我。如果我们之间需要有点什么举动的话,得由我来先开始。”但是,我离开柏林6个月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当他想与我睡觉时,我总是中断与这小伙子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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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么做也属于弥补我过去的一部分。以前我错误地以为卖淫是吸毒的副产品,不可避免,那样做与真实的我没有多大关系。但那样做多少还是影响了我与小伙子们的关系。看见村里这些小伙子的举动,我总觉得他们又想算计我一次。

        我试图从我班上的女同学们那儿得到有关男人的经验。我不能确切地告诉她们我怎么得到的。但是,我的话的意思没有被听出来。因为我在班上已经被当成“可以向其诉说心声的使者”,女同学们都把她们与小伙子的问题告诉我,并向我讨主意——她们感觉到了,我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但是,我没有能够让她们明白我所要表达的意思。

        大多数女孩子只是为了小伙子们活着,她们被动地接受他们的粗野举动,对彼此间的关系却丝毫不敏感。假如一个男人玩弄一个女子后,又与另一个女子走了,她们不指责那个家伙,反倒指责另外的那个女人。骂她是妓女、混蛋,等等。常常是那些最粗野的男人最受人欣赏。

        这一切,我只是在我们全班去帕奈特旅行时才弄明白的。我们当时住宿在一个迪斯科舞厅旁边,大多数女同学第一天晚上就想去那里。她们回来时,只是一个劲他讲那些带着可怕机器的家伙们——即摩托车手。那些摩托车手对于她们来说简直是上帝。

        我去瞧了一眼这家人人谈论的迪斯科舞厅。那里面的一切并不复杂:附近的男人们来到那里——驾着他们的机动车,摩托车或小汽车——勾引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的女学生们。

        我试图劝说我们班的女孩子们,那帮家伙纯粹是想玩弄她们。但是我白费劲。离迪斯科舞厅的开门时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瞧,这些女孩子们个个都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然后她们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碰乱了发型。

        站在镜子前,她们完全失去了个性。她们都只剩下一副假面具,去讨男人们的欢心。我看到这些都快急疯了。不久以前,我也是这样,乔装打扮去付男人们的欢心:开始是去讨吸大麻的家伙们的欢心,后来是讨吸毒者的欢心。我曾丢掉了自己的个性——只为当一个吸毒者。

        在整个旅行过程中,尽碰到这些可怜的追逐女性的男人们。然而大多数女同学在家都有一个情夫。跟我同屋的埃尔克,甚至第一天就用了整整一个夜晚给她的情夫写信。第二天,她去了迪斯科舞厅,回来时非常虚弱。她告诉我有一个家伙对她动手动脚。我认为,她其实是在向别人显示有男人对她感兴趣。她感到内疚,像一个玛德兰娜似地哭着,自以为爱上了一个摩托车手——她的情夫还没有摩托车。第二天晚上,她回来时状态极其悲惨,哭了整整一夜。那个追求过她的家伙又去追求另一个女生,还问她:“告诉我,那个女孩子让人吻她吗?”而另一个女孩子罗茜,这种事变成了一场灾祸。她正与一个男人在汽车里接吻。被一个老师撞见了。那个不幸的女孩子被灌了个酪酊大醉,那个男人让她喝可口——郎姆酒。

        罗茜是个处女。当然她现在很沮丧。其他的女生们聚集在一起决定处理办法:一致同意送她回家。却丝毫没有想到要谴责那个家伙,他把罗茜灌醉又奸污了她。我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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