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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十年前,和周杳的第一次见面。

        他觉得索然无味,连头都动了起来,要把那些碎片似的记忆摆脱却无法甩开,便不再理会它了。黑暗的地窖里,墙壁上开了一扇窗,熄灭灯火外惨白的天色淌了进来,映得他的肤色更加恐怖,活像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寻不到一丝生机。他向来是个不怎么在乎的人,此刻也有些寥落,可是没什么陪伴他的,天色一如既往。

        石门被人吃力打开。一个孩子拾级而下,脚步很快,还伴随着一阵慌张大喊:“皇子殿下,我来晚啦,吃饭了,吃饭——”

        他缓慢一笑。

        孩子是个送饭的仆役,其实很快已不能算孩子了。他手忙脚乱把饭菜都摆好,哗啦啦一串钥匙被他拿得像鞭炮,不想热闹,却似,鸡飞狗跳。

        孩子利落地把他解开,把拴在左手的铐给解了,搀扶着他坐了下来。孩子给江海潮送饭也有十年了,他习惯了他,却依旧话很少。

        “我陪你一起吃呀,你一个人吃饭太可怜了。”孩子高兴地端着自己的碗,在他对面盘腿坐下。

        江海潮知道他的表情孩子看不见,因为他从小就戴着面罩。他仔细看了一眼孩子的伙食,眉头轻轻一皱,又瞬间恢复原样。江海潮把肉拨了一半给他,盯着他兴高采烈地吞咽,而他自己只是慢慢嚼着。

        孩子看着他,眼睛还没有明显棱角,还是很圆。他忽然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江海潮放下筷子,轻轻叹息:“你很快就知道了。”

        孩子没有问他为什么,和十年前周杳一样稚嫩的脸天真无邪,咧开嘴还有小虎牙,倒不是只小老虎,而是大猫儿。他托着腮,看着江海潮,撅起嘴:“哟,我听人说,你长得很漂亮。”

        他倒也没否定,依旧浅浅微笑,道,“也许。”

        孩子又乘胜追击,拍桌:“你是因为太漂亮了被抓进来的对不对?”

        江海潮一双峭艳的黑眼睛望定了小朋友,再一次说了:“也许吧,谁知道啊。”

        孩子被那双沉默眼睛忽然流露出来冲天火光般的隽秀风流给惊着了,心里想,祸国殃民,也许是对的。

        可孩子回过神来,却对自己为色所夺而羞耻,尤其……对方是兄弟啊喂……孩子赌气,下了个定论,“你这么无趣,不会有人喜欢你的,哼!”

        孩子走了要下个饭点才来。

        于是又变得安静了,连风声都一清二楚,心里倒不觉得太过落寞。

        回忆有时会像一种虫子,爬满了空间,食量很小,啃噬拆吞,一时一刻也未停过。江海潮除了醒着,便只有睡了,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时候,一些画面便会慢慢浮上去。

        “爷,”阿翎总是干脆利落的,她看见江海潮回府时,心里即使犯嘀咕,面上还是堆笑,领两个下人跑了过来,行大礼,道,“爷带了人回来,奴婢马上派人去收拾房间去。后厢房好像还空余——”

        江海潮摆了摆手,这明显是一个赶人的动作。

        阿翎僵了僵,她在这府上的下人里是最受宠的,差一点就成了通房丫鬟,这位爷还没有对她如此怠慢过,似对一个真正的下人。可她也拎得请,忙低眉顺眼,问了:“依爷之见,把人安置在什么地方好?”

        江海潮没理会她话里的撒娇,解了大氅扔在一边,踏雪寻了一株梅花。梅树倚着一道雕漆的矮墙,艳丽的红梅,似乎要燃烧风雪,却被白皑一蒙,凛风一吹,融在了极寒的冬夜里,下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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