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靠着天香楼的窗边看着美景,悠闲地品尝完美食,便提着打包好的零嘴小点心晃悠悠地往沈府走去。刚走到沈府门口,府门前停着一架马车,马车的外表极其朴素,太傅经过马车时风吹起马车上的帷幔,深色的帷幔内侧绣着浅暗的四爪蟒纹,这坐架主人尊贵的身份不言而喻。
果然一进府内,管家立刻上前告知太傅前有贵人来访。太傅敛了笑意,换了常服来到书房,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窗前,太傅清冷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亲临沈府,臣有失远迎,实乃罪该万死。”
窗前那人转过身来,止住太傅正要行礼的手,向太傅作揖,身形修长,面目英俊,一股久居上位的尊贵气势,墨色的眸里载满了沉沉的深色,不就是那本应远在皇宫监国性格深沉雍容的太子殿下:“先生有礼了,是学生贸然来访,希望先生原谅学生的莽撞之举。学生听闻先生定居于此,难捱心中想念,便随心前来拜访先生。”
太傅在心里暗叹,太子殿下真不愧是未来天子,御下的手段真是一流,把明晃晃的查探用寥寥几语就化解成了学生对先生的拜会。太傅又有点黯然,他已经解权辞官归乡,太子殿下对他还是不放心,竟追到江南亲自查探才能放下戒心,太傅想起那个儿时总是用各种别扭方式黏着自己的小太子殿下,而今彼此却成如此敌对的局面,太傅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的为臣之道可真是失败得彻底。
太傅表面端着一副清贵冷淡的架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教诲:“朝堂不可一日无君,殿下既已肩负监国一职,实应大局为重。”
太子殿下用他深黑的眼睛盯着太傅,太傅在心里暗叫不好,心想自己真是不知死活,明知太子不喜自己,还老是干涉太子的行止,难怪被太子厌弃至此。正在太傅自我谴责的时候,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终于开了尊口:“先生勿怪,本宫正是因秋试主审官缺任一事前来江南考较人才。”说完太子殿下还意有所指地深深地看了太傅一眼,语气带些似曾相识的委屈。
太傅听到太子殿下的回答,又尴尬又羞愧,当朝的秋试主审官一向由两代太傅担任,先前天子太傅年事已高早已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了,主审一职便全由他接下,一人担任双职,编撰考题,审查资格。今年事务繁杂秋试考官本就不够,他这个主审官还告官还乡,难怪太子殿下在要处理繁重政务的情况下还要亲临江南考查秋试主审官的人选,而他却还怀疑太子殿下是为了查探他才来的江南,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是,太子既已允诺他辞官归乡,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条生路,同时也代表太子殿下不会再追究过往的局面,离开皇城的他与太子殿下,便是真切的师生之情。
太傅愧疚之情涌上心头,声音略带些柔和:“殿下私访江南,政务繁忙,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太子听到太傅的告慰,向来淡漠的脸浮出喜色,眼里的深色平日里像是一汪平静似死水的深潭,而现在确是有些微波在荡漾,冷峻的面目因为这一瞬的柔情变得异常英俊,太傅俊秀的脸上慢慢布上一丝粉色,心想幸好太子殿下不苟言笑,这笑起来也太犯规了,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都要被美色所击倒。
太傅压住自己失控的心跳,稳住气息,却发现罪魁祸首太子殿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俯下身,环住太傅清瘦的腰身,沉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太傅耳边响起,还有一丝温热的气息拂过太傅的耳垂:“先生,你在关心我,我好高兴。”
太傅被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砸晕了,有点茫然地立在原地,任由如今已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太子殿下用头蹭着自己的脖颈,不要以为长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啊混蛋殿下。太傅被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显露出的少年心性萌到肝颤,这个在向他撒娇的软萌少年真的是那个少年老成在宫城里翻云覆雨的东宫权贵吗?太傅已经想不起距离他和太子上一次这么亲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多久。儿时的太子会掩住见他的喜悦,在一天繁重功课结束的时刻故作正经地邀请他去东宫一聚,回到东宫的太子殿下屏退宫人后会搂住少年太傅理直气壮地撒娇。后来,皇宫终究是个虎狼之地,那个会搂住太傅腰身一本正经撒娇的孩童渐渐守礼知法,长成了愈发深沉的冷峻少年,与太傅的关系也愈发疏离,最后成为了对太傅合乎礼法尺度得体的少年太子。
太傅再一次肯定了自己辞官归乡的决定,离开了禁锢的皇宫内苑,还修复了和太子殿下僵持已久的师生情,这个决定不能再划算了,太傅在心中默默为自己点赞。端着清冷疏离架子成习惯的太傅先生别扭地做好心理建设,伸手揉了揉太子殿下的头轻声道:“殿下,可与臣同去用膳?”
“我与先生自小相识,情分尤深。现今先生已辞官归野,我与先生已无君臣关系,先生与我还用臣称,是疏离我吗?”太子略带委屈的声音隔着太傅脖颈的骨肉传入太傅耳中,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颤动撞得太傅的心里一怔,被太子萌倒的太傅已经失去了思索的能力,满脑子都是太子柔软的发丝和略带撒娇语气的声音,太傅伸手抵住太子殿下尊贵的头颅缓声道:“那恕臣逾炬了,殿下随我用膳,不可撒娇了。”
太傅话音刚落,太子殿下抬起自己尊贵的头颅,墨色的眸子里有些湿润,像一只委屈巴巴讨食的大狗,盯着太傅一会,又环着太傅的腰身把头扎进太傅的脖颈里,呼吸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太傅的脖子上,太子殿下闷闷地声音传入太傅的耳边:“先生不似往日宠我了。”
太傅的老夫心再次被太子的撒娇正中红心,顺利萌倒。太傅清咳一声,抢救一下自己已经岌岌可危的冷淡形象:“殿下已束发之年,担责监国重任,怎可像儿时一般胡闹。”
说完太傅为自己的深明大义既感动又痛心,萌萌哒的殿下多么难得啊,生生推开萌物的痛让太傅心碎不已,但太傅还是端着自己的高冷形象狠心地推开了太子殿下。
被推开的太子殿下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华贵,浓重的深色晕染了漆黑的眼睛,又是那个心思深沉,看不穿猜不透的太子爷殿下:“先生用膳,本宫就先行告辞了。”
还没等太傅出声挽留,太子殿下就离开了沈府。太傅望着太子殿下留下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这次好不容易和殿下修复的关系又被他自己搞砸了。太傅站在原地心情低落了一会,对自己拎回来的小零嘴也失去了兴趣,为什么他就是不通世故呢。
自太子殿下离去,太傅又回到了之前闲适的日子,偶尔出现在书院给小萝卜头们留下一堆繁重的课业便潇洒离去,其他时候穿街过巷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偶尔撞见被太守陪着享用各种江南特色美食的贵人殿下,那人只是扫过他一眼,黑眸里不带任何波澜,仿佛他们只是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太傅对着自己的低落心思自嘲,那人本就是天潢贵胄,愿意对他另眼相待已是天大的恩赐,他却自持清高不识好歹,自然落得这个下场。
正在太傅自我厌弃的时候,身旁突然落座一个身影,声音像极了引得太傅近日深思恍惚的那个罪魁祸首:“先生喜欢这里的小食?”
太傅低着头未语,俊秀的面容似有些憔悴,太子殿下侧身环住太傅,把头隔在太傅的肩上,低低的声线透着布帛传来:“不许先生推开我,这是命令。”
太傅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止住了话头。太傅侧头看着许久不见任性肆意的太子殿下,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殿下定要在这闹井市口与臣…我叙旧?”
再一次与太子殿下和好的太傅坐在太子座架上乖乖地当着太子殿下的人形抱枕,老脸泛起可疑的粉意,太傅已近而立之年,没有亲近过任何粉黛,唯一亲密的接触就仅献给了眼前尊贵的太子殿下。太傅克制住自己莫名的面热,稳着自己平静的声线:“近日殿下出巡江南,可否寻到合适的人选?”
抱着太傅心满意足的太子殿下往太傅的肩脖处蹭了蹭:“闻名天下的文士才气不及先生之一二,不堪大任。”
太傅被太子殿下的倾力吹捧惹得有些面赤,他微微正色道:“殿下谬赞我了,扬州太簿杨渊乃是家师称赞不绝的忘年之交,虽未拜读于家师门下,杨兄年少时游学中原,曾与家师印证论道数日,从此便结交为忘年之交。杨兄此人性情正直高洁,才学斐然,殿下可以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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