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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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希望能早日接她回去,他们认为卓然长期呆在精神病院里治疗效果未必就好。没想到,回家后少了医院的严格监督,卓然竟偷偷吞了不少玻璃铁钉之类的东西到肚子里去,内脏被完全破坏了,到大出血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当然,这是一个月以后才发生的事。在现在这天亮之前的暗黑中,谢晓婷只是恍惚地感到卓然的铺位上有种奇怪的动静。

        郭颖忍不住下了床,“叭”的一声开了灯,卓然所睡的上铺空空荡荡的。

        “你看,什么都没有吧?”郭颖站在床前对谢晓婷说,“你是在后山上受了惊,所以老是疑神疑鬼的。”说完,她重新钻进蚊帐,躺下后直叫快睡快睡,困死了。

        室内开着灯,谢晓婷安稳了许多,她像猫一样蜷缩在郭颖身边,不一会儿便似乎睡着了。郭颖却没有了睡意,刚才下床时看见卓然空荡荡的床铺,想到同室快两年的同学现在竟住进了精神病院,心里不禁升起一阵凄凉。

        屋子里暗黑无声,地球的这一面还没有转到迎向曙光的方向。郭颖感到自己和谢晓婷正睡在一道很深的裂谷里。毫无疑问,有一张模糊的大脸正阴毒地俯瞰着她们。刚才肩膀上有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的感觉,证明那跟随她们的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卓然一定是首当其冲,她还来不及说出她遇到了什么,她的神经已像琴弦一样折断了。现在,她像一把废琴一样躺在精神病院里,陷在那些非理性的哭喊、大笑和嚎叫之中,而自己也加入了那种叫人撕心裂肺的行列,多么可怕!

        想到这些,郭颖感到背脊发凉。卓然没来得及说出她遇到了什么,也许类似的东西现在正一步步向谢晓婷逼近。并且,自己也已经在这个可怖的边缘上徘徊了,从寝室到后山,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看来盯上了她们,并且采用一个个击倒的方式,先是卓然,现在,轮到谢晓婷和自己了。

        郭颖感到身体发抖,她紧紧抱住谢晓婷,这个罗曼谛克的美人儿在饱受惊吓后已昏昏入睡了。当感觉到谢晓婷结实的乳房正紧紧抵着自己时,郭颖突然想到“他吻了我的胸部”这句话。真是奇怪,想到这句话使郭颖的惊恐情绪慢慢地掉换了方向。看来,有一种东西是足可以对抗恐惧甚至死亡的。

        郭颖感到身体正渐渐热起来,那热量从谢晓婷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向自己。她从谢晓婷的胸部间接嗅到一种异性的气味,那残留在谢晓婷身上的电流使她头晕目眩。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想到了中学时在姐夫家的经历,那是一种极度惊恐和兴奋的体验。她想,如果当时持续下去,足可以让人死掉的。

        那么,这种极乐园里的果实,是否天生和惊恐、死亡有联系呢?郭颖想到了后山,在这个冷静、有序的医学院里,那座林木茂密的后山却藏满了男女同学们的激情和不羁,而这仅仅是因为暗黑的后山可以为每一个人保守秘密吗?是不是,曾经深埋在后山下洞穴里的亡魂,散发出的气息像一种激素弥漫在后山?

        二十年前,正是郭颖、谢晓婷们出生的年代,四个学生——三男一女被关进了这后山下的防空洞里,这四人当时的身份是红卫兵组织勤务组成员,也就是头儿的意思。医学院是这个红卫兵组织的大本营。大本营被另一派红卫兵组织的炮火攻占后,头儿们自然性命难保。但这种死法没人能想到——被秘密地绑进防空洞里,用砖头水泥封住了洞门,以至无人知晓这一残酷的事实。直到八年过后,这秘密才得以曝光,但人们看见的只有白骨了。学院老校工讲到这些往事手就有点发抖,“一堆白骨,”他说,“还有衣扣、钢笔和一个发夹混在白骨中,惨啊!”

        关于“文革”,郭颖从书籍和长辈们的回忆中知道一些概况,但万万没想到,当时才刚刚出生的她,今天居然在校园里嗅到了这个久远年代的气息。一切都从卓然拣回那个发夹开始,那个不知谁失落在后山的发夹,它将卓然带到了精神分裂的迷雾中。

        郭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这个突然袭来的决定使她兴奋得有些发抖。她从谢晓婷身边坐起来,望见蚊帐外的暗黑已在变淡,天快亮了,后山又将显露在夏日的晨光中,可是,它的秘密潜伏在密林中,到晚上便随风而行,她一定要弄明白。

        她轻手轻脚地钻出蚊帐,拿了牙刷毛巾去洗漱间,各个寝室的同学都还未起床,走廊上空旷得像是一条无人地带。她坚定地踏响步子,心里说,我什么也不怕!我要弄清楚一切,并且,就从今天晚上开始,我要去后山观察。

        郭颖后来所做的一切让胆大的男生们也瞠目结舌。

        我的这本书始终写得战战兢兢。一方面,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里的怪事搅得我头晕,从女生寝室到后山的那一片地带显得危机四伏,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郭颖至今心存疑虑,这增加了我试图在写作中发现真相的难度;另一方面,闯进我书房的不速之客严重干扰了我的写作。要命的是,吴医生证明这人是一个已死去的精神病患者,这使我对自己和自己的处境都产生了某种虚幻感。

        可疑的是,据吴医生介绍,这个叫严永桥的精神病人已住院三年了,他在一个多月前的夜里从医院跑出,死在夜半的高速公路上。既是这样,作为医院的护士,董枫怎么会表示从不认识这个人呢?

        更让人迷惑的是,我的那个年轻朋友张江在望远镜里爱上的女人竟是董枫。我详细询问过了,张江家住城南大道体育馆东侧,他在窗口用望远镜看见的那个女人所住的楼房在他斜对面一百米左右,是一幢杏黄色的七层住宅楼,他望见的女人住在二楼,窗帘是乳白色的,阳台上有晾衣架和六盆植物。一切都没错,那是董枫的家。然而,当张江昨夜推开董枫的房门时,怎么会是一个老太婆正对着他呢?

        真是邪了。我差点要怀疑是不是我正在写作的书触犯了什么,那些十四年前的鬼魂要借那个不速之客给我带来一连串的惩罚。

        无论如何,我现在连退缩的余地都没有,我必须搞清楚一切才能心安。

        上午11点,我举手敲响了董枫的房门。真是活见鬼,我现在要见董枫这样熟悉的人时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

        门开了,董枫站在我的面前。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薄绒浴衣,长发盘在头顶,眼睛里已有了往日的光亮。看来,她已逐渐从遭遇黑屋子的恐惧中解脱出来了。

        坐下后我说:“你精神好多了,怎么,医院黑屋子的事搞清楚了?”

        “在家睡了两天,”她说,“我想,也许是我的幻觉吧。当时是雷雨中,又是深夜,闪电打在窗上,也许让我看花眼了。那间病房长久无人住了,怎么会出现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呢?我反复想了,只能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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