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疏离,来自于融入血液里憎恨与自卑。除了宁凝,他从来没有向第二个人提起过,有段时间,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母亲瘦骨嶙峋的身影和黯淡无神的目光就会像梦魇一样折磨与纠缠。这种强大的渗透力,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往日的仇恨和伤口,仿佛早已离去的苦难,会持续发散,剜心蚀骨的痛楚,让人彻夜难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今天格外强烈的想回家看上一眼,继父老秦的大名都快被忘光了,脑子里仍然是他十年前暴躁、乖戾,单脚翘起坐在折叠圆桌前,一边酗酒一边咒骂他们母子是丧门星的萎缩形象。
原先狭窄热闹的旧胡同早已被拆迁改造,只剩掩蔽在高档商务楼和住宅区后的一小块居民房并未搬走,偶尔有几个面孔走出来,也不再是当初熟悉的街坊邻居,大多都是暂住的外地租户。
秦霄沿着新铺的砖石路潜行,灰白的地面被落日的余晖染上了一层金黄,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可心口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回忆愈发清晰的一幕幕放映,一瞬间,他鼻尖一酸,眼眶就泛起殷红。
太过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瘦弱的腰背日渐佝偻,尽管他把动作放得很轻微,可仍是惊动了正在收拾花土的女人。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钓鱼场……”
就像是电影里用滥了桥段一样,时光仿佛被静止,秦霄的母亲怔怔的保持住了回身的动作,她甚至忘记了直起腰,就拿着浇花的葫芦水瓢,系着水洗发白的棉布围裙,呆愣的望着少年负起离家,多年未见的儿子,颤抖着嘴唇,说不出半句话。
他就这样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英姿凛凛,玉树临风,收敛了年少时的倔强执拗,把锋芒隐匿在了近乎冰冷的眼底。
“吃,吃饭了没有?菜刚炒好,你爸爸,不是,你秦叔叔今天钓鱼去了,你也不早说,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早起就去菜场了,超市的菜都不是特别好吃……”,
千言万语都积压在喉头,可她偏偏半句都不想再问,毕竟,儿子回来了,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让她不敢再做任何多余的事儿,生怕一个闪失,这易碎的梦境,就醒了……
出乎秦霄意料的,是没有预想中的激动和夸张,看着母亲殷切的把菜端上桌,描画着小兰花的骨瓷碗里,白米饭在冒着蒸蒸的热气,电视里放了几百年的连续剧还写着最新热播字样,仿佛他已经快要忘记,这就是生活的本来摸样。
“这几年啊,家里生活好多了,电话里也没法跟你细说。你秦叔叔头年得病,住了几个月的医院,都是我跑前跑后的,不过出院之后,医生特意嘱咐让他把酒给戒了,现在没事就和老街坊去钓鱼,这不,都这个时候了,连人影都没有……”,
对于母亲闲话的家常,秦霄显得心不在焉,像每个成年的儿子的一样,懒于理会老妇人的罗嗦,眼睛只盯着情节没头没尾的电视剧;可又因着那融在骨血里的亲缘,三五不时的搭茬几句,透着寻常人家的亲昵,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嗯,你身体怎么样?”
他深知母亲的身体有宿疾,在亲生父亲蒙冤去世那年,又彻底受了刺激,想来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非一般人所能了解。
“哦哦,你不说我还忘了,宁凝有没有跟你一起回国?有机会替我谢谢她,我这个病,国内没有特效药,全靠她妈妈把我的病历寄到国外,让什么朋友医生帮忙诊断,又买了不少高级药回来,已经大有起色了,除了偶尔失眠感冒之类的小毛病,其他倒没大碍……”
母亲的话,彻底让秦霄回过神,他瞠目,眼睁睁看着面前不住开合的嘴唇,就是听不到之余的任何声音。早前他和宁凝决定交往的时候,曾经把在电话里和母亲讲过这件事情,但那时的他,并不知晓父亲所经历的遭遇,以及宁凝的父亲宁国庆也牵涉其中。这也是后来,他会倍受打击的原因,他把父亲仇人的女儿,当成一生挚爱,想恨难恨,想爱又逃不开良心的煎熬,索性以感情的背叛为借口,一刀两断,孤身回国。
可现在,母亲居然会若无其事的提及宁凝,她在这些年又接受了宁凝母亲的帮助,这其中,到底又含着什么隐秘?
“妈,你忘了我爸是怎么死的?你这辈子又因为这件事,吃了多少苦,几乎把一生都赔进去了!”,他极力压抑内心的愤怒,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吓到早已脆弱不堪的母亲,可隐隐又怕听到答案,寒冰般的恐惧,开始在他指尖向头顶蔓延。
“你都……,知道了?”,对于秦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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