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惶恐的?胤禩也聪明,才华天分去不如你。这群叔叔伯伯之间,比你聪明的,可能只有你九伯,还有十四叔。其余的,直诚雍恒。淳廉敦履,那个也不是天纵英明的主儿。现在看留下的那几位处事理政滴水不漏心窍玲珑手眼通天——可不都是逼出来的?想当年,胤禩虽稳重大度,却失之与冲和平缓,少了些霸气。胤禛就刚好相反,戾气太盛而不得人心。”佳欣随口臧口人物。
弘暾不知如何接口,却听佳研悠悠而叹:“你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他才几岁?”
“几岁?”佳欣太高声音冷笑,“当年的十三阿哥,几岁就可以杀人而不变色了?比现在的弘墩,也大不了几岁罢了。”
“越说越没边际了。”佳研皱眉,却不动声色的向弘暾,“暾儿,去你娟姨那里,给额娘拿些油笺来。”
“是。”弘暾躬身告退而去。
“你怎么了?忽然说那么多?”佳研有些不解。
“没有怎么,忽然在那里想想,要是胤祥当了皇帝,让弘暾做储君,一定不错。”
“你发什么疯啊?就算胤祥能即位,暾儿也毕竟不是亲生的。你自己同我说的,怡王嫡子,乃是弘晓,不记得了么?”
“弘晓……唉。”佳欣忽然烦躁的站起来,多了两圈。“我……我不知道。”
“你在怀疑了么?”佳研一眼看穿佳欣心事,“怀疑时间?还是空间?怀疑她不会回来?”
“没有的事!”冲口而出的话语音量惊人,佳欣自己也吓了一跳。
佳研却幽幽叹:“到底是快中秋了,其实我问你是不是在怀疑,是因为……是因为自己,也在怀疑了。”
佳欣咬牙,不语。
佳研撤下强颜欢笑的面具:“大家都假装一切如常,但大家心里的弦都绷得太紧,以至于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掉。前几日和白云观虚道长谈起,近日京师妖异重重、鬼影幢幢之事,姐,你以为,这些是由谁而起?——皇上的身子,谁都看出来是强弩之末,再撑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位失之平和缺少霸气的爷,已经是磨刀霍霍;而某位不得人心的爷,却得了帝心,就等着册封诰天下。只有,只有那天纵奇才,十几岁上就能杀人不眨眼的主,现在却还不知道在那颗星星上自自在在,逍逍遥遥的享受呢?“
“佳研,他会回来的。”佳欣坚定彼此信念,“他不会扔下你我,独自逍遥的。我们等了十年,又何必在乎多等一两个月?”
“等了十年,人都等傻掉了。”佳研半开玩笑,半是真心,“看着孩子们从那么一点点长到现在这样,虽然平淡,却冲抵得过之前的骇浪惊涛。我都已经不太记得当年的月季,是什么香气了。”
“月季的香气本来就淡。”佳欣站在窗边,轻轻一推就是满园颜色,“……是啊,若是他真的不回来,那便相忘于星汉之中,两情……譬如朝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佳研曼声吟道,“我今劝君,切莫沉吟。白头偕老,有情无情?朝露星汉,化为烟云。”
“朝露星汉,化为烟云?……朝露如烟,星汉浮云。小研,你联诗的时候就出这首,虽然化用,却是好,真好。”
“可见作诗,不是看你能不能吟诵什么千家诗百家词的,对不对?陈子昂何尝有什么平仄,李白最好的从来都是酒后狂歌。”佳研持着小楷,娟娟字迹将适才的句子写下来,然后吹干,铺平。“赶明儿叫人裱了,挂起来——”
佳研佳欣同时不经意地抬头,同时看见了挂在那里已经有十年之久的那副星空图。
十年前佳研画下的天空,十年后显得有些黯淡了。
但……那其中的星河,仍旧如此幽邃、深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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