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我这不也是一片好心……”田婶涨红着脸,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囫囵话。
“省省吧,你那片好心拿到屠宰厂药狗去吧!你就别在这撺掇了,如果有力气,去厨房准备午饭吧,这儿没你的事。梅晓丫要怎样随便她,与你不相干。”梅晓丫见这架式,赶忙劝道:“马姐,田婶,你俩别为我拌嘴。我知道你俩都是为我好,我不想住这,不是嫌弃什么,我在那边的住房,比这差远啦。可是我不是一个人啊,我还有个姐妹一起呢!她胆小,没有我陪着不敢住。我俩是同学,一块从天鹅镇过来的,把她自己丢在那里,我不安心。可要我去找老板,我更不敢,你瞧他多凶啊,你是他的……”她眼前又浮现了玻璃窗里的那一幕,为了不让她察觉,梅晓丫急中生智,“你是他的老员工,都担心被糊到墙上,我这个新手,不直接砌到地板里呀……”
“那才不会,”马姐插话道:“他就喜欢新的,别说女人,就是饭菜他也挑嘴呢!隔夜的他从来不动一筷子——”她猛然发觉说脱了嘴,急忙打住了,“反正我是听说的,他喜欢新的。”
“他喜欢什么我可不管,我是来做饭的,老板的手够得着吗?田婶说得对,我不能两头踩星星,有块搁身体的地方就行了。我今晚就住这,黄姐的东西我也不会动的。我虽然没有钱,但不是个鸡零狗碎的人,她回来,我就给她腾地方。”
“嗯,要是这样,你不如把你姐妹叫来一块住,还可以省出那边的房租。”
田婶也想说两句,她嘎巴着嘴,但还是憋住了。
晚上,三个人早早做好饭,在钟声没有敲响之前,围着桌子吃起来。她们吃的是小灶,饭菜自然不一样,不仅卫生,油水也大:一盘青椒肉丝,一盘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盆排骨冬瓜汤。梅晓丫午饭基本没吃,胃里涨满了马姐和田婶拌嘴的话,到了晚上,这些话还憋在里面,没有消化。田婶一个劲给她搛菜:“这样可不行,饭一定要到量,不然就没剁菜的力气了。”梅晓丫张着嘴,机械地将米粒朝里塞,可它们在里面拉锯,怎么也咽不下去。瑞安公司不同于天香酒厂,尽管那里到处飘着幌子,但多少能看出些端倪,再加上有胡小鹏护着,有点绝缘感。而这里表面挺平静,门卫守门,民工干活,老板耍威风,几个厨娘昧着良心揩油水、吃小灶,可内部却像结了冻的河,望上去挺结实,也是一条路,但谁也料不到哪一步没走好,掉进窟窿里。
民工们吃完饭,三三两两走出大院,街上的发廊和录像厅闪烁着暗红的光亮,使冷寂的冬天有了些许暖意。梅晓丫没出大院,她来到门卫,准备给朱慧打电话。刘清明披着军大衣正在打电话,他的头缩在厚厚的衣领里,叽叽咕咕的声音闷在里面听不清。
梅晓丫敲敲玻璃。她不能等太久,天马上就黑下来,朱慧一个人过来不安全。刘清明抬头见是梅晓丫,急忙掐灭了电话,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是你啊,刚才我打完饭就蹲在侧面看你,你注意没有?我的腿都蹲麻了,可还是不愿意走,你太迷人了,谁不愿意多瞅几眼啊!其实我见过不少漂亮的女孩,可像你这样……”
“我能打个电话吗?”梅晓丫指着电话。
“当然。”
十、遭遇恶运(1)
暮色沿着稀疏的树篱朝后退却,在山边像嵌上一丝丝惨淡的红晕。街灯依次亮起,一块块薄薄的光斑孤独地倾泻在街面上,使县城的傍晚显得空廓而落寞。梅晓丫呆呆地伫立在街头等朱慧,雪窝里蜷曲着芜秽的青草,树皮上裹着厚厚的冰膜,加上地面冰体反光,使整个以透视方式向前延伸的路面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摄影棚中的布景,插页章回中的写象或是苍白梦中偶尔出现的意境那样。
行道树中间终于出现一个黑点,那是朱慧。她裹着肥厚的棉大衣,手里拿着一串冒着热气的臭豆干,边吃边走。梅晓丫挥动双手招呼着。她看见了,把臭豆干齐根撸进嘴里,到了跟前,两腮还是鼓鼓囔囔的,食物壅在里面,转不过弯,将她的脸膛涨得栗红。
“我都看到了你还敢吃独食?天呐,别噎着了,你慢点不行吗?我现在是厨娘了,还跟你争这点吃的啊!行了,别想解释什么,到宿舍我给你倒点开水咽下去就好了。瞧瞧,吃独食有什么好,连眼泪都撑出来啦!”梅晓丫边戏虐着,边帮她敲后背。
隔了好一会,朱慧才从地上站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我哪是在吃独食啊?”她从袖口里又抽出一串臭豆干,“我是腾出手给你拿吃的。”
“哎哟,慧啊,姐姐还冤枉你了,我当你担心我抢夺,才焚尸灭迹,斩草除根呢!不过,姐姐还是要说你,你傻呀?姐姐现在都是厨娘了,吃小灶呢,你这不是给电厂送蜡烛,吃力不讨好吗?”
“嗨!这才是热脸贴到冷屁股呢!我咋就这么贱,接到你电话冒着大雪跑过来,有了好吃的,自个儿舍不得,给你留一斗,还捂在袖筒里,怕凉着你。你倒好,感动俺就甭指望了,可也不该数落俺呢,更不能有了工作就给自己长一辈,变成我姐姐了。我俩是同学啊!论月份,我还长你两月呢!有你这样颠倒黑白的吗?”
“哈哈哈……”梅晓丫被朱慧委屈的神态逗乐了。
朱慧抚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地叨咕:“没良心……没良心……”
朱慧一进宿舍便翻腾起来。
梅晓丫拦阻道:“你怎么像老鼠进了粮仓?这都是黄姐的东西,马姐再三叮嘱我不能动,你乱扒拉,想害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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