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现在是我们的负担一样。玛丽雅姆几乎看到这句未曾说出口的话像寒冷的日子里雾蒙蒙的呼吸那样,从卡迪雅的嘴巴冒出来。
玛丽雅姆想像自己身处喀布尔,一个陌生而拥挤的大城市,扎里勒曾经跟她说过,喀布尔在赫拉特以东六百五十公里。六百五十公里。她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是从泥屋步行到扎里勒家的两公里。她想像自己生活在那儿,在喀布尔,在这段难以想像的距离的另一端,生活在陌生人家里,而她必须屈从于这个陌生人的心情和他说出的要求。她将会为这个人,拉希德,打扫卫生,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也还会有其他家庭杂务——娜娜跟她说过丈夫都对妻子干些什么。在她的想像中,这些亲密关系是反常的行为,会给她带来痛苦,所以她一想到就不由心里害怕,浑身冒冷汗。
她又望着扎里勒。“告诉她们。跟她们说你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实际上,你父亲已经答应拉希德这门亲事了,”阿芙素音说,“拉希德在这儿,在赫拉特;他专程从喀布尔来的。明天早上就会把你许配给他,然后你们中午乘坐去喀布尔的汽车。”
“告诉她们啊!”玛丽雅姆哭喊起来。
那些女人安静了下来。玛丽雅姆察觉到她们也在看着他。等待着。房间陷入了沉默。扎里勒不停地旋转他的结婚戒指,铁青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柜子里面,时钟嘀答、嘀答响。
“亲爱的扎里勒?”终于有个女人开口了。
扎里勒的眼光慢慢抬起,碰上玛丽雅姆的眼神,和她对望了一会,然后又垂下。他张开嘴巴,但什么也说不出,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你说话啊,”玛丽雅姆说。
扎里勒说话了,语音几不可闻。“该死的,玛丽雅姆,别这样逼我。”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才是那个被安排了某些事的人。
他的话一出口,玛丽雅姆察觉到房间里紧张的气氛消失了。
扎里勒的几位太太开始了新一轮的——更为轻快的——说服和劝慰,玛丽雅姆始终低头看着桌面。她的眼睛沿着细长的桌腿,望向刻工精细的桌角,望见光滑的暗棕色桌面反射出的光芒。她注意到每一次她呼气,桌面就会蒙上一层水汽。她从她父亲的桌子旁边走开了。
灿烂千阳第七章(3)
阿芙素音送她回到楼上的房间。阿芙素音把门关上的时候,玛丽雅姆听到钥匙把门锁上的咔嗒、咔嗒声。
灿烂千阳第八章(1)
那天早晨,玛丽雅姆穿上了别人给她的深绿色长袖裙子,裙子下面穿着白色的棉布裤子。阿芙素音给她一条绿色的头巾,还有一双相称的凉鞋。
她再次被带到棕色长桌所在的房间,只不过现在桌子中间摆着的是一碗杏仁糖,一本《古兰经》,一条绿色面纱和一面镜子。桌子旁边坐着两个玛丽雅姆没有见过的男人——是证婚人吧,她猜想——和一个她没见过的毛拉。
扎里勒给她拉过一张椅子。他穿着淡棕色的西装,系着红色的领带。他的头发洗过了。给她拉过椅子时,他试图露出鼓励的微笑。卡迪雅和阿芙素音这次跟玛丽雅姆坐在桌子的同一边。
毛拉指了指面纱,娜尔吉斯将它蒙在玛丽雅姆头上,然后让她坐下。玛丽雅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现在你可以把他叫进来了。”扎里勒对某个人说。
玛丽雅姆还没见到他,就先嗅到他的气味。一股香烟的味道,混杂着古龙水香味,很浓郁,不像扎里勒的那么淡雅。玛丽雅姆觉得这古龙水的香气很刺鼻。隔着面纱,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高高的汉子正弯腰走进门口,他的肚子很大,肩膀很宽。他的个子差点吓了她一跳。她垂下眼光,心跳越来越剧烈。她感觉到他在门口逗留了一会。接着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了房间。他的脚步震得桌子上的糖碗叮当响。他闷哼一声,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他的呼吸很吵人。
毛拉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他说这将不会是一次传统的结婚仪式。
“我知道拉希德先生订好了车票,很快就要去喀布尔。所以,为了节省时间起见,我们将会省略掉一些传统的步骤,尽早完成这个仪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