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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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说,“那下次若无事,挑一个风和日丽之时,同去洞庭泛舟罢。”

        默苍离摇头,道,泛舟本无须挑甚么天气时日。世间再寻常不过之事,就该寻常为之。

        看不出学长也是安天命之人。他道。

        安天命么?默苍离忽然笑了,拢了鬓发,带他转身继续走下去,“我的命并不算好。半生坎坷,颠沛流离。”

        这是什么话呢?欲星移都觉得他莫名,他们现在正是人一辈子里最好的那个时候,往后的日子那么长远,命数无常,何人又能断定自己的运命了?

        但学长说的确实真的。默苍离的父母不合,父母的双族亦不合。很小之时,家中便争执不断。母亲是名门嫡女,惊才绝艳,傲雪凌霜,从无退让于父亲。

        五岁那年初记事,有天夜里半梦半醒之际,竟听堂上有掷杯声,孩子只觉得惊惧。须臾,就见母亲掀帘入内。他见到母亲,才稍稍安心些,伸手欲抱。但她将他推开,交由侍女抱着,自己去屋后取来笔墨,要写义绝书。母亲边写,边同他说,自己要带着他离开父亲了,坐船回去娘家,再也不回来。

        她从不食言,居然真的半夜带着陪嫁侍女与儿子自夫家离开,坐上了薄雾中的小船,决意回去南方。

        他怕极了,抱紧了母亲,但又被推开。母亲冷着脸,望着那江水汹涌。那一日是阴天的清晨,风雨将来,江上风浪极大,整片天穹都是深灰色的,隐约可见流电滑过厚重乌云。小船就不断地颠簸,有好几次险些倾覆。可他不敢哭,他若哭,母亲便训斥他。从小就这样,以至于长大后再也未哭过,仿佛对悲伤这种情绪有了巨大的扼制,可以彻彻底底将它摈弃在七情之外。

        默苍离记得,母亲穿着一套紫底鎏金的华服,宽大的云袖就在风浪中翻腾,宛如霞云。他偷偷拽住了她的袖角,问,若父亲追来,母亲随他回去么?

        不回去。夫人秀美的面容上如履薄霜,没有一丝余地。她道,鸿君,你听好,他若追来,我便先凿沉这船,抱着你跳下江水去。

        那时,我真的怕极啦。他叹道,我不知自己在怕风浪掀翻那艘船,还是怕父亲真的追来,逼得母亲带我自尽。就这样颠簸许久,我们才终于靠了岸。这一路,我都没有哭过。

        明月下,他们的影被拉得很长,在白沙上起伏。欲星移说,那时学长还不知有海境罢——若知晓有,便也不用怕,学弟就在水下等你了。跳就跳了罢,我们还能早些结缘。

        这就是说笑了。可默苍离丝毫笑意也无,眼色静静地望着那河水。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随母亲回去了。那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很快就会回父亲那里。只是父亲过了数月再派人来了书信问候,母亲拒回一字。一年后她才终于气消,肯见父亲一面。”

        这可真是……欲星移不知该如何说。换做是陌生人的家事,大抵能说那妇人真真绝情可怕;可对方又是学长的母亲,自己也只能搪塞了。

        默苍离想起那时,母亲极少再出房门,连自己都难得闻面。她与父亲的争执缘由,只因父亲在歌楼中有一位红颜知己。欲星移不知此事,若是知晓,恐怕真的要笑出声来。

        男人在风月场有红颜知己,似乎根本不算事,但默夫人便是凶悍至此,只因夫君在外有个知己,就能做出带着儿子连夜回娘家的事情。

        众人皆如此设想,默夫人受到的苛责也越来越多。她索性道,既然是我善妒,那便在七出之列,义绝书我也已留下,夫妻义绝,死生不再相见就是了。

        这世上,便少见这样绝情的人,何况女子本该柔顺,强硬成这样,简直是可怖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一次还不够。默苍离十八岁前,足足发生了七次。说出去早就不像是家务事,都能被编入笑林广记中了。

        但他却笑不出。只有身处于其中,才能理解默夫人的无奈。他并不反对母亲,亦厌恶着父亲,觉得既然结发结缘,就该从一而终,岂有女子一心一意,男子却能三心二意的道理。

        年长些后,他去见父亲,问父亲,为何他不能安心守在母亲身边。而父亲说,那鸿君能一世只守一人么?这世上有那么多因缘,或是良缘,或是孽缘,岂能从一而终。

        而鸿雁一世一侣。默苍离说,读圣贤书的人,到最后竟连只禽鸟也不如么。

        为了这句话,父亲第一次对他动了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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