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星移在书案前坐定,喝了口茶,见窗外银杏长得好,就唤侍从去挑拣好的枝条,用小口墨玉圆瓶装了,在自己这和学长那都摆几盘。
这几段年岁,回忆起来大多安逸平静。他们在自己心里做着简单而幼稚的算计,交陪值得交陪的人,拉拢应该拉拢的人。在那谋算铁壁的缝隙之中,鲜活如窗外银杏的几缕真心,就显得格外可怜而珍贵了。
欲星移看了会书,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就换了身颜色素净的常服,准备出门去与玄之玄会合。今天的月出得早,天光还大亮着,霞光尚伏在远处,就见西边有白色的昼弦月浮现。学长的书僮子文在庭中扫银杏落叶,每次看到这孩子,自己这边的人都会赏他些小物件,譬如金锞子或是珊瑚珠子。
大抵是累了或是无聊了,小孩子就抱着扫帚,坐在那银杏叶堆上。欲星移路过他,觉得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好玩,就从袖中掏出串朱砂砗磲,随手赏了他。
又是一阵风过,吹得满庭金叶婆娑,落叶堆也散了。他正要走,就见门扉开了,一人落满了一身一肩的银杏,恰好进来。
“学长辛苦。”他道。
那人拂去身上落叶,眉目落得叶影稀疏,道,你出去么?
他说,出去同人喝酒。
默学长点点头,没说什么。不过他见到子文手上的珠串了,说,你总给他这些作甚。
欲星移心思不在他那,也没细想这话意,从自己腕上卸下一串沉香佛珠给了他,说,那也送师兄罢。
默苍离一只手提了东西,另一只手接过,顺便自食指上褪下了个巧色雕兰花的糖皮白玉戒指,让那戒指正好落在欲星移掌心。这串沉香佛珠隔珠俱是血牙,流苏都是用金线拈丝络打的,价值自然要比那戒指来的高。但这都是贴身穿戴的饰物,交换的时候也不讲身价。默苍离举了举手上的包袱,说,“我刚拿了考评回来,你的也一起拿回来了。记得遣人来我这里取。”
他们分开后,他就去了北宫那。那边人多,有几处重要的宫所都在北边。过去时,玄之玄正巧在带人理账目。
上官夫人此时正在宫内,不过没有召见弟子。这位夫人也令人敬畏,传闻当年她的夫君能够成为钜子,背后也得到了不少来自羽国那边的推助。
外部势力介入门派内部的掌门角逐,无论在哪都是大忌。所以钜子急切希望将位子传给女儿,好彻底巩固羽国在墨家的力量。这件事不成功便成仁,只要失败,墨家内其他高层势力就会联合反对羽国,至少百年之内,遑论羽国人成为钜子,就连入学都难。
这类事情,曾经有位来自海境的钜子也引发过。那件事影响极其深远,也令他被逼退位。事件具体如何,外人并不知晓,但是墨家与海境的高层却清楚——那位钜子凭借职权,得到九龙天书的真本,并且开启了九龙深渊,令海境得气。此事影响太大,以至之后的很多年里,学院不再接收海境的学生。
九龙天书起先被他遣人送回海境,墨家欲收回此书,而海境宣称此书已遗失。再然后过了几代,不知是什么缘故,那本书册竟然真的在十余年前遗失了。
片刻后,两人进入了北宫。这里的熏香明显是女用香,无论宫内布置还是陈设,俱精巧纤细。他们被宫人引着,在回廊下走了片刻,就入到一处临风水榭前,隐约听见管弦之声。青朱二色垂幔后,有几名少女的身影影影绰绰。绣着孔雀纹的垂帘后,主座之人面目模糊。
玄之玄上前行礼,再交了那份空印纸和账目。同他交接的是一名年轻的女学生,容貌平平,但气质沉静婉约。待到说起随他同来的人便是鳞族的欲星移,主座才终于开口。
——那便是上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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