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黑娃在农协倒台以后,田福贤回到原上开始报复行动不久,白嘉轩去看望姐
夫企图听一听朱先生对乡村局势的判断。朱先生在农协潮起和潮落的整个过程中保
持缄默,在岳维山回滋水田福贤回白鹿原以后仍然保持不介入不评说的超然态度,
在被妻弟追问再三的情况下就撂出来那句:“白鹿原这个成了鏊子啦”的话。白嘉
轩后来对田福贤说这话时演绎成“白鹿村的戏楼变成鏊子啦”。白嘉轩侧身倚在被
子上瞧着姐夫,琢磨着他的隐隐晦晦的妙语,两家子自然是指这家子国民党和那家
子共产党,三家子不用说是指添上黑娃土匪一家子。白嘉轩说:“黑娃当了土匪,
我开头料想不到,其实这是自自然然的事。”
黑娃确已成了上匪。
习旅从古关道口转移时做了周密的部署和最坏的打算:队伍一直沿着山根行
进,在遭到围击时万不得已可以进山周旋。在开赴预定集结地点之前,习旅长在战
前动员中讲述了“七步诗”的历史故事。他说:“老掌柜的死了,大哥要拿家事了
。大哥想到六七岁的小兄弟现时虽则撞不动他的壮腿粗腰,可小兄弟总是一年一年
往大的长哩,长大了即使不跟他争掌柜的权力,也得平分一半家业呀!大哥痛恨他
妈为啥要多生这个祸害……”台下的士兵腾起一片笑声,黑娃也笑了。习旅长接着
说:“大哥就想,干脆趁他还没长大把他掐死算了!同志们,中国现在就是这个样
子。我们就是那个要被黑心的哥哥掐死的小兄弟,他的手已经掐到我们的脖子了。
我们能像曹植那样唱一诗乖乖儿地送死?”
这支队伍到达一个原上就驻扎待命。那原和白鹿原十分相像,那里的几十个村
子同样闹过农协而且现在还挂着农协白地绿字的牌子,许多村子的农协头儿领着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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