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飘着忽儿栽进一道地缝里……”
白嘉轩更加惊讶地盯着朱先生。
朱先生心里说:白灵完了昨夜完的。他不能给妻弟白嘉轩说这种凶兆,便不经
意地说:“是雪的影响。干燥一冬始得瑞雪。瑞雪滋润天地万物也滋润人。人就发
生异常心情,自然免不了做怪梦。白雪白鹿都是白的嘛!”
白嘉轩对这个解析不甚折服,来时蒙结在心头的紧张怯惧情绪却松弛下来,但
愿如此更好,这时候他才感到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两条腿已经僵硬,须得
用手扳着挪到炕边上。姐姐和言劝导他现在应该什么事情都不要管,家里族里的事
都交给儿子们去办,这样年龄和这样身体(佝偻)的人只图心情宽畅就够了。白嘉轩
说:“我早都不理事了喀!”朱白氏反驳说:“为一个梦,你黑天雪地跑几十里,
还说不理事不操心哩!”朱先生要到前院书房去做文墨事,叮嘱白嘉轩说:“不过
你要记住昨天的日子。”
朱先生绝妙而诡秘的掐算不幸而言中,白灵正是在这一夜走向她的生命尽头的。
在这个奇异的梦后十几年不到二十年的一个春天,五个穿四兜制服的干部和一
个穿灰色军装的军人来到白鹿村,寻向白灵的家。村人把那六个人引导到白嘉轩门
口,指着那个在台阶上晒太阳像狗一样蜷弯着腰的老人说:“这是白灵她爸。”六
个人连接和老汉握手。白嘉轩很不习惯握手拉胳膊的亲昵动作,甚至有点反感地说:
“要说啥要问啥尽管说尽管问,捏我老汉的鸡爪子做啥?”六个人中的一个说:“
老人家,我给你说件使你老伤心的事,你可得挺住──”白嘉轩不屑地笑笑:“你
们小瞧老汉了!”那人就说:“白灵同志牺牲了……”白嘉轩“噢”了一声,微微
扬起脱光了头发的脑袋,用保剩下一只明亮的眼睛瞅着蓝天上的太阳没有说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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