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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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外一定要叫你明天就来上班,那么,我们现在来谈谈待遇吧。他的声音仍然带着笑,她的心却猛然雀跃起来。是吗?是吗?待遇?她已经不想谈下去了,待遇,待遇根本不是重要的问题。一千五,抑或是两千。她知道不过如此。但无论如何,能煞掉她所有的纷扰与不安,这已经足够。

        这份工作是短期的,三个月。男人的声音继续在说,她的心却陡然凉了,听他解释下去,那个老外有翻译,不过,现在回家生孩子了,等她回来,你的合同就到期。

        她冷淡地截断了他的话,那么,算了吧,三个月,不会解决我任何问题的。好吗?就这么说了,那么,再见。她有点不忍心,听见那头突然的沉默,想了想,轻轻地挂上了电话。没有告别。

        哦,告别了。她冲蹲在角落里不安分地挠门的啤酒做了个鬼脸,把门推开。啤酒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立刻小跑着摆动滚圆的身体溜了出去。她继续将脑袋埋在水里,不再去想那个扰乱她的电话。

        系紧浴袍的腰带,走出卫生间,已经下午三点了,或者她应该做午饭了。总是一个人,使得她的生活不规律。中午时分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澡,然后听音乐,或者和同样无所事事的菀去喝茶,三四点钟肚子饿了才开始吃饭,然后就回家来坐在摇椅上读书,把所有的窗帘都合拢,拧亮灯,身上的衣服也穿得能见任何人,一直读到自己困乏得睡着为止。

        她有时想,这是因为她太缺乏安全感了罢。菀曾经说过,她一人在家的时候,或者只和某个有亲密关系的男人在家的时候,就喜欢脱得一丝不挂地在屋里走,气定神闲,而且清爽无比。可是她却永远做不到,她拉了窗帘后还要将自己裹紧,永远做不到如此轻松。这毫无规律可言的生活,如同仍然单身。她找不到放松的感觉。

        有鸡蛋。煎个蛋,然后下碗面条。她想,把需要的东西堆在桌子上。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又急促地响了。客厅里的电话是璀调出来的声音,短促而紧急,像拉响的警报。他期望这样能加快她接电话的速度,飞快地带着钱去救赎他手下的那帮野人。她对此充满了厌烦,可是,她没有勇气改变。她厌倦了,却还是期盼维持。他不厌倦,同样希望维持。于是,他们并不默契地维持到了今天,并且,还将维持下去。

        她接起电话,镇定了一秒,清了清嗓子,冷静而礼貌地说,喂?

        那个男人,刚刚打过她的电话的男人。还是简单的笑声夹杂在话语中,我说过了,老外觉得这场面试很好。

        嗯。是吗?她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或者,会通知她薪水加倍?或者,再次请求她来帮忙?但是,三个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重新走入社会,刚刚适应社会的嘈杂喧哗,然后再跌入寂寞的安静。仿佛推入高潮,然后迅即落至低谷。或者,她也可以考虑接受,在三个月之内,另寻一份工作。三个月内的不安定感,或许会充实她可怕的空白。

        是这样,老外说了,他要跟你签三年合同。或者,也可以五年。你喜欢多少年都行,他自有安排。那么,你明天能来上班吗?男人停顿了一下,又开始笑,仿佛这个电话是场欢喜的玩笑。

        是吗?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立时雀跃,你没有开玩笑?

        没有。这样吧,明天九点钟,先来人事部报到,有手续要办。下午,到办公室报到。我是这么答应老外的。男人的笑意隐没了,明天见,好吗?

        她握着电话愣了三秒钟,才急急地对着电话点头,好的,好的。她甚至没有想起来他们都已经忘了待遇问题。她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如此空洞。这是她惟一的目的。

        拜拜。男人的声音消失在嗒的挂断声中。她依然握着电话,怔怔地注视着桌上的鸡蛋,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她现在有工作了。她现在开始,可以不再寂寞。

        啤酒从卧房里跑出来,又开始轻轻地用毛茸茸的身体揉她的脚踝,而且,仰着脑袋用安静而又警觉的眼神注视着她,发出了来到她家后的第一次叫声。

        一声微弱而又信赖的叫声。喵。

        五银灰色的房间

        四月梦见了一间已经装修好的房间。地板是浓浓的银灰色,墙体是淡淡的银灰色。金属书架刷着极有质感的闪亮银色。床的支架也是如此。电视、洗衣机、冰箱、电脑,她所有能想出来的电器,也都涂着淡淡的闪亮银色。所有的布制用品,窗帘、床单,沙发套,却都是金黄与鲜红色的大块图拼凑而成,耀眼地与花瓶里怒放的红殷殷的杜鹃花共同跳出无限地漫开来的银灰色。

        这个房间第一次在她的梦中出现是璀刚刚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她第二天便激动地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该如何装修房间。可是,璀吃惊地听完她的话以后,只用一句话便浇凉了她的热情,哦,开什么玩笑,家里弄成银灰色?灰头土脑的。这可不行。这件事绝不能依着你。

        她讪讪地没有再说下去。反正房子是他的,她再多说也没用。她是没有家的。以前住的是别人家,现在嫁人了,住的还是别人的房子,别人的家。这一切,似乎与她绝然无关。她无权用自己的爱好来操纵什么,绝不能。而她许以终身的这个男人长着榆木脑袋,对任何脱离于大众眼光的东西都本能地排斥。她只能将这个梦掩藏起来,住进了他装修成原木色系的房间。刚入住的时候,心里仿佛塞了什么似的总有些不顺,但时间长了,这个梦也就被淡忘了。她甚至不复记得那时的渴望与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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