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不会授人以柄。他一向活得谨慎。他说,他需要些安全的感觉,就是偷的安全,打的安全,奸的安全。她只能这么理解他的安全了。别无他法。她倔强地以为。
安全便是如此,干净地消灭一切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发生,也永远不会发生。施人以假相,还之以信任。他就是如此欺骗这个世界的。他竟胆敢如此欺骗,如此信任她的忠诚。她突然开始无限地痛恨他。立刻站起身来,将啤酒放开,算了吧,我累了,想早点睡了。
她安静地说完这句话,却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扔了出去,水〃哗哗〃地随着破裂声在地板上流淌。我要睡了!她愤然尖叫,像头母狼般凶狠地瞪着他,然后用力甩上了卧室的门。
她似乎从没有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婚姻,她对于婚姻的感受,已经将自己逼入了生活的绝境。不是因为婚姻变了,而是她变了。她知道。现实是,她变了,她变得不能承受。而不能承受,通常都是因为已经有了更好的出路。
她闭上眼睛,痛苦地希望断绝自己的所有隐隐而生的希望。她总是安静地躺在现实上,不敢翻身,生怕惊动了现实………这周遭的环境,众人的疑问,几年的婚姻事实,之后的残碎信念。生活似乎都残废了,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的改变造成现实更加尖锐。那么,她现在想改变什么?只是为了些隐约的情感变化改变吗?有无这样的勇气?她不敢确定,一点点也不敢。
璀或许已经走了,她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外面的一切都是那么寂静,恍如一切没有发生。
她沉浸在《布拉格之恋》里,看见跳舞的人们,看见满街的坦克,看见调情的目光,看见一次次出卖与背叛,看见那些被压抑的自由通过性来无限释放。
没有爱也可以做爱。她可以想象,想象她根本没有看见璀回来,她也没有愤怒地暴发。她只是听见了这句台词,没有爱也可以做爱,真希望我也像你那样。
二十五动手动脚
同事看见四月,立即痴头怪恼地笑,听说了吗?
什么?她将桌子上的文件一张张摊开。有许多许多事要做就可以将每一秒时间都谋杀,把每一份空虚都消灭。她只需要摊开、收起这个过程,这个过程的延续是一种解脱。把寂寞全覆盖在纸张之下,与阳光隔绝,单单闻到孤独的纸张味道。
纸张的纹路会在阳光下裸着灰色颗粒跳舞,散发出温暖的活力。她想。这种怪异的感觉使她尽可能地将纸张与阳光隔绝。她厌恨它们的舞蹈的活力,这种活力将她抛弃在外,手足无措。她要纸张和她一起寂寞。她是个自私的人。
哦。同事转身便走,神秘地回头冲她眨眼睛,你很快会知道的。
哦。她奇怪地望着同事的背影,怔了怔。这么激动?脸上都涌上了狂喜的血色,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她想。若是没人倒霉,大家不会如此欢快。这就是人世间最真诚的真理,在公司体现得最为分明。她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一边揍她,一边说,你以为谁会体恤你,这世界上,没人在乎你,除了你自己!每个人都想看你的笑话!她已经忘记了父亲为何要这样歇斯底里地教训她了,或者是她对某个小朋友太好,或者是因为她说老师比父亲更加权威。谁知道?她只是记得父亲这样说过,而且,事实证明,大部分情况下,他并没有说错。
楼上的庄嫣突然从门口探出头来,四月?疙瘩来了吗?
没有。他上午开会。她说,冲庄嫣笑笑。庄嫣是个有些奇怪的女子。庄嫣和她来往甚少,但是她却已经听说了太多的传闻,关于庄嫣和外国人的。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寂寞的中国单身女子,精力旺盛的外国男人,总是难免惹些闲话,好事之人必然是多的。
四月刚来公司时便注意到庄嫣喜欢穿旗袍,淡灰的,暗红的,咖啡色的。种种让四月郁闷的颜色穿在瘦小的身体上,脸色越发显得憔悴。庄嫣对所有的人都说过,这是因为她需要向德国人展示中国人的美丽。或者中国人是美丽的,或者不是。这与德国人无关。四月听到庄嫣如此解释时,极为客气地笑笑,心里却漠然。穿中式服装找出这样造作的理由,真亏她想得出。她只能代表她自己的美。她应该知道。
哦。庄嫣的甜美笑容随即消失在门后。四月却立刻听见屋里的同事发出剧烈的〃咕咕〃声,仿佛把笑压在了喉咙里。四月抬头四处望,看见同事们的脸被强压的笑扭曲成了饼状,他们一个个地面面相觑,然后,暴发出疯狂的笑声来。
四月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怎么啦?有什么好笑?那几个同事越发大笑起来,歪歪倒倒,一副失态的模样,各个用手抱着肚子。
他们笑的模样惹得四月也忍不住笑了,你们怎么啦?
哦,哦。一个同事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的笑,知道吧?庄嫣的事儿?上个星期,她抓到自己的老板嫖娼。这个女人,还在办公室里跟老板为了这件事儿吵了一架。
为什么吵?四月有些迷惑。不过是吵架,值得那么好笑吗?
当然好笑喽。你不知道她是怎么吵的。她拍着桌子对老板吼,你不是个男人!你敢做不敢当!你是爱我的!话音未落,几个人又笑翻在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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