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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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同龄人中有许多与他抱怨过衰老的可怕,初时不以为意,等真的轮到了他身上,他才品尝出了各中滋味,正沮丧间,稚巧背着书包进来了。

        这个异姓孙女在他眼里是个超乎寻常冷静而冷漠的孩子,过分聪颖机智,倒不像是他们岑家女子一贯的“愚钝”,但并不惹人讨厌,反而成长的过程摸索出了自己的轨迹,让人很省心。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药香和花香糅杂在一起,叫人徒生无力,老人家刚在心中叹息一声,就听见了隐隐的抽泣,紧接着冰凉柔软的手指握住了他苍老的手,捧在手心里,非常克制,又非常难过的哭起来,她似乎死死咬着嘴唇不出声,只是肩膀剧烈的抖动着。

        不是不惊讶,这个少女因为出身与环境,并未享受到多少人间喜乐,她不爱笑也似乎成了必然,但岑润荩也不曾见过她哭。他极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慰安慰她,可是又觉得林中的小鹿虽然稚美,却不能经受任何一点惊吓,尤其是他这个孙女这么酷,若是叫她害羞了尴尬了,只怕她下次便不会再将情绪激烈的表达给他了。

        罢了,人生如此魔幻,他难道还演不了一场沉默的戏麽?

        稚巧哭得眼睛都红了,打湿了一小片床单,泪痕干辣,好在爷爷还在午睡没有醒,她脱了书包吸了吸鼻子,出门去洗手间。

        加湿器呼呼响了一阵,岑润荩这才睁开眼皮,对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手指触到那片湿热的床单,露出一记虚无的笑意,眼底写满了欣慰。稚巧不同于德珍与黎阑,尤其是黎阑,是在他的膝盖上长大的,因为人生导师老她太多,因而从小在为人处世方面都特别圆熟,哪怕是遇到了尴尬和困难,也会找到对的人去倾述,去化解,这是身为岑家女子的智慧。稚巧则是完全的反面,说是刺猬也不为过,深具天赋,难得勤勉,是个好孩子,可长大了难免在人际关系中吃亏,直到刚刚那一刻,他才觉得这孩子应验了“面冷心热”这个词,不是不可爱的。

        他老了,尤其是这几天。他失去过妻子,长子,孙女,所以在他死之前,他总希望自己的子孙后辈都能有一个好结局,因为他在几分钟之前,突然开始厌倦了留在人间打扫现场的余生。

        怔忡间,病房门再度被推开,他打眼看去,进来的是位光鲜亮丽的年轻人。

        仲寅帛朝老人家视线笔直地看去,眼里并无敬意。进门之前他紧了紧自己的领带,信心也充分了些,他希望这次谈判的气氛是友好而矜持的,且双方都不会空手而归。

        未来一场荒诞,不明不白(四)

        周子康看着墙上又黑又粗的指针走了一大格,仲寅帛提醒过他,一旦超过十分钟就来敲门。因为他是来谈判,不是来谈心的。说得多了,难免失了气势。

        差不多九分钟的时候,周子康从蓝色的塑料长椅上起身。

        走道的灯荧荧死白,仿佛每投射一米就过了一层滤纸筛了一回,投影在地上,人的影子微弱得只剩浅浅一团,形同鬼魅。

        他熟悉病房号,虽然已岑家的人脉必定请得到最好的医生,不过他还是费了点周折对老爷子的遭遇表示了一点心意,就按照仲寅帛说得那样,做得不露痕迹。

        周子康是个先入为主的人,并且凭习惯做事,这和他秘书这个职称很相符,小半个人生始终过的平铺直叙,年少时虽也有过脱轨的痕迹,稍稍混乱过一阵,但很快就在新的轨迹上循规蹈矩。他原是仲王生的贴身秘书,下放到任何部门都是经理级别的人物,主动请缨替少东家“护法”,既有了却仲王生隐忧之意,也有好奇的成分。

        仲寅帛初回国时,是替他安排过秘书的,但也不知怎么的,三天一小换,五天一大换。周子康此前见过这少东家,还是他圣诞放假回国,仲太太跟着身边的太太团兴起过洋节,特意将儿子大老远的召回来,周子康去机场接人,天公不作美,高速上下着薄雪,飞机误点半小时,终于到了。

        回程的路上,周子康识趣的闭嘴,愣是将满肚子的讨好咽着一句没说。他当时只觉得这少年骄矜倨傲目中无人,不过并不讨人厌。几年后再见他,依然清隽,气度沉实,不带一丝富贵子弟应有的浮华气,眼神带着一点狠。

        这狠是没有对象的,作为一个生意人,却是放之四海之内皆准的。

        周子康误以为这样艰吝之人难逢知己,可他却意外的交游甚广,虽知己寥寥,但这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一旦他开口了,总能得到一些助力。他之所以不像科达明那样四处开花,只因他的有好原则生硬而单纯,仅一个字:钱。

        掏心掏肺的逢场作戏不适合他这张脸,他很清楚自己的短处,因而几任“女伴”,来得热烈,去的潇洒,一个都不拖泥带水。

        唯有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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