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没办法,只得坐到她身边去,将她抱到自己怀里。他半倚半靠在床头,素问把脸埋在他怀里,终于觉到一点温暖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浸湿了他的毛衣。她像个孩子,抱住他的手臂,一直哭一直哭,像是有哭不完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她是打不死的小强,聂素问。从小到大,生活虽然偶有磕绊,但她都凭着那股坚韧乐观的性子坚持下来了,最最难过的时候,不过是爸爸和妈妈离婚了,除了一人给了她一耳光,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她。
她以为那就是最大的打击了,情况再坏,还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可是原来还不止。上帝永远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打倒你。她承认她这次摔了,在人生道路上彻彻底底的摔了一跤,代价是她肚子里活生生被剜走了一块肉。她还来不及看一眼她和陆铮的孩子,听他亲口叫一声“妈妈”,她甚至还没有想好生男孩该叫什么名字,生女孩又该叫什么名字。
然而罪魁祸首……她想起陷入昏迷前最后一刻,看到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孔。那是他的外公。是这个世上,她最不敢高攀的,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要她怎么去控诉他?故意伤害,还是蓄意谋杀?
没人会听她的话,他们只会说她是不小心自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赔她一个公道。
不管再怎么后悔,也挽不回,那么多的徒劳,只是不甘心。
陆铮抱着她,大手一直轻柔的抚着她的后背,她抓着他的衣服,哭了又哭,一直哭到沉沉睡去。看着她像小动物一样在自己怀里睡着,他才终于安心。
肋骨处又开始钝钝的疼,她当晚出了事,他根本来不及处理自己的伤口。他明知道没有断骨,可不知为何,从她出事以后,那里就一直断断续续的疼。现在他有点相信女人是从男人身上抽走的一根肋骨了,只要她一有事,那里好像就会无端的疼起来。
半夜的时候,护士来例行巡查。
聂素问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自己在一条楼梯上奔跑,楼梯盘旋着上升,她抬头,竟然看不到何处是尽头。她不知道自己要爬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爬楼梯,只是双脚不停的在楼梯上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仿佛停不下来。
似乎有人碰了碰她的手,她“啊”的惊叫一声,脚下的台阶忽然不见了,她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毫无征兆的向下摔去。
然而梦境不同现实,现实中她可能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就已经摔到地上,梦中那个过程却被无止境的拉长,她一直在空中坠落,那种恐慌,无尽的担忧害怕,都和现实一样,然而现实只是一刹,在梦中,那样的焦虑却始终折磨着她。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蓦地从床上坐起:“不要,我的孩子!”
给她盖被子的小护士也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注射器和听诊器差点失手掉在地上。
聂素问紧张的瞪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小护士愣了愣,上前想问她:“你怎么样……”
然而“啪”的一声,被她拍开了手:“别碰我!你们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她抓紧了被子,拼命的摇头后退,现实和梦境挣扎不清,她像个受惊的孩子。
“你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流产了吗?”小护士也一头雾水,这房的病人好像来头挺大,上头一直交待要小心照料,出不得一点岔子,所以她才会半夜过来查看情况,没想到就让她撞见这个情况。
“你胡说,我的孩子好好的,是你们想对他不利……”她蜷得更紧,明亮的瞳子在漆黑的房间睁得老大。
小护士也被她这情况吓坏了,当即丢了听诊器,撒腿跑出去叫医生了。过了一会,负责聂素问的主治医生披着白大褂走进来,跟在他后头的还有一批护士,聂素问惊魂未定,头顶突然啪的一声亮起炽眼白光,她本能的用手遮掩,从指缝中看到一群人鱼贯而入。
医生对她的状况也很费解,手里拿着电筒要查她的瞳反,聂素问吓得连连后退:“你们要干嘛?”
见她不合作,几个护士自发自觉的上去按住她的手,聂素问挣扎得更用力,像个饱受惊吓的孩子,踢翻了点滴架,铿铿锵锵一阵兵荒马乱,连在隔壁休息室睡着的陆铮也被惊醒了,披着外衣就跳下床来,脚底还趿着拖鞋,一进房见这阵仗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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