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满脸怀疑地在隔壁大妈眼前晃了晃那两张纸币。藏在大妈提包里叠成商标般大小的两张一万圆纸币在妈妈的手里,在隔壁大妈的眼前,轻妄地飘动了几下。
“哎呦,知道了。我哪能那样啊?大妹子也真是的”
“不是说人说谎,而是现实逼人去说谎。”
“哎呦,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别担心了。行了,我也办完事了,该走了。
“再呆一会儿走呗。”
“没准儿就这会儿那老家伙就回来呢,我得在家呆着。”
“大嫂你也真是本性难改啊。”
隔壁大妈上穿肥大且褪了色的草绿色恤,下配粉红色薄短裤,她哼哼呻吟着站了起来。
隔壁大妈的屁股像面板又大又平,每次坐立时都显得很沉。为了省钱,隔壁大妈每次去烫发时也都只用别人用剩的发卷,所以她的头发总是蓬松的。也正因此,我们家人都叫她蓬头大妈。
“俗话说,宁肯和狐狸一样的女人一起生活,也不能跟熊一样的女人一起过,我看这大嫂就是熊。拼死拼活地干活养家,要是能听到一句好听的也行啊。”
妈妈溜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外的蓬头大妈的背影,小声地咂了咂舌头。
而就在刚才,妈妈还左一个大嫂右一个大嫂地亲切地叫着。人的感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吵架能吵出感情,挨打也能打出感情,爱得死去活来也是情。看见妈妈瞬间就改变了表情与语调,我内心不禁泛起一丝苦涩。不过,也许这样真的会给人带来力量与安慰吧。不懂得厌恶与憎恨,又怎敢自恃明白爱情的真谛、爱情这种情感?
现在是一点二十五分。离下班时间还早得很。我感到很冷,冷得我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我一边用手搓着胳膊,一边向外望去。外边依然是白日中天,有那么几个人表情疲惫地在烈日下走着。
我很冷,但我却不能因此就走到外边去或是关掉空调。为迎接顶着烈日而来的顾客,空调要一直开着,我也必须时时刻刻留在这里等着接待他们,就像放入硬币按下按钮之后可以自动吐出所需商品的自动售货机一样。反正,不管有无顾客,空调一直都得在那里不停地运转,从早到晚。店里没有顾客,让人感到冷上加冷。
天气过于炎热,人们也不大愿意出来走动。即使要出来,也大都在热气已消散得差不多了的下午时分才溜溜哒哒地出来,或是如夜行动物一般干脆晚上出来。
出来时,大都下穿短裤,脚拖拖鞋,表情就像万事俱烦,目光呆滞,来到便利店买走冰箱里冷藏了一天的凉啤或烟和彩票。
没有顾客,肢体上多少是舒服了一些,可内心却并非如此。因为老板正坐在办公室里通过店里的摄像头在监视着我。没有顾客时我也得自己找点事做,让自己动起来,这让我更加感到疲惫。打扫摆放有紫菜包饭和三明治的售货柜台周围,将店里的商品陈列整齐,四处走动查看商品上是否落有灰尘,如果有,就要把灰擦掉,这些都是我的工作。当然,顾客吃盒装方便面或紫菜包饭所用过的桌子我也要擦抹干净,垃圾桶周围流淌出来的泡菜汤或方便面吃完后留下的残渣冷羹我也要打扫,地板也要用拖布擦,查看保质保量期的工作也不能遗漏。但是工作也有做完的时候。有时做完了闲下来了,却因碍于老板的脸色,而会无缘无故地感到不好意思。在经济效益都不大好的今天,花钱雇营业员有谁会不心疼?这里也毫不例外,经济效益一样不如人意。
平时,我一般都在下午放学后晚些时候或星期天一整天来这里工作。因为现在是放假,所以我每天早来晚归。工钱是每小时2,300圆,工作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一共是十二个小时,这样我一天可以挣27,600圆。
27,600圆,我花季般的豆蔻年华一天就值27,600圆。可不管怎样,这27,600圆对我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数目。不,或许可以说,这27,600圆是为成就我那更美好的未来所需要的宝贵底钱。什么底钱?当然是我现在正在积攒的大学学费。只要能凑够学费,之后怎样就都好说了。我在拼命地攒钱,为了攒钱,我甚至从未拿我的工资为家里买过一斤肉,也从未给父母买过街边叫卖的五百块钱一双的中国产袜子。
我们家太穷,没有谁会给我零用钱。不要说拿钱去讲什么品位,就连要维护最低限度的面子问题所需的零用钱、在危机时刻用来保护我这神圣少女之身的备用金也没有,就更不用提学费了。我只能自己去挣钱。整天学校、打工两点一线来回疾走,我的腿出现了浮肿,双眼也全是血丝,红红的,只要有空儿,就只定会打磕睡。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战胜这一艰难。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就此退缩,那我的未来将会比现在还凄惨。
看着我被疲劳折磨得像一只就要病倒的小鸡,有人就很心疼地这样劝告我。
“用打工的时间努力学习怎么样?那样就能获得好成绩,有了好成绩不就能得奖学金了吗?仔细想想,这样不更好吗?”
这好像是我们班主任老师说的话。不过这显然很不现实。我还不是那种足以让周围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天才,而且生平也从未参加过一次课外辅导。也就是说,我只是从未被摘剪过的野草灌丛。今天,能有几个孩子不参加课外辅导就能考出好成绩?以前,家境困难的孩子,只要头脑够聪明,或许可以混出个名堂,有一个不错的未来,可如今,这只能是痴心妄想。穷人家的孩子永远都摆脱不了贫困。这就是物质主义横行的当今世界的真理、道义与正义。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放学后,我必须马上赶着去打工,根本没有时间去复习学校里学的内容,而且由于经常缺觉,上课时我时常打磕睡,也无法记住满满当当的课堂内容。显然,我没有能力去争取奖学金,而那些劝说我的人也只能是太单纯透顶或是傻瓜白痴。我不敢想,也不曾想。如果真的想了,那就和去偷东西也没什么两样。
“给我一份刨冰。”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个裸肩露背的二十出头的女子,直奔收款台而来。她的脸被晒得通红通红,肩挂一个蓝色塑料大背包,下穿一件刚好遮住屁股的超短裙,手拿一把可以在文具店买得到的小扇子,不耐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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