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常说放着两条健壮的腿干吗不用,而一直拒绝打车,可今天不知有何急事,她居然一路小跑去追赶空出租车。我猜不出妈妈一大早打车到底要去哪里。妈妈从未一大早急急忙忙地出过门,也从未拉着我一起出过门。
妈妈坐在司机旁边。可能是因为昨晚一直在上火,妈妈的脖子、耳垂、连在耳垂底下的下巴颌、脸全部都通红。下巴颌下,脖子上的青色血管偶尔还会颤颤发抖。
出租车在清早闲静的道路上奔驰着。虽然这时也有一些人早早地踏上了上班之路,不过妈妈出门的时间的确要比一般人上班的时间早很多。随着出租车行驶距离的加长,我察觉到了妈妈的目的地是哪里。本该当时就抓住妈妈劝她回去的,可我还是被妈妈的气势钳制住了,没敢吱声,只是很不舒服地用半个屁股搭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摘扯着手指头上长出的倒刺。
没错,我们到的地方正是爸爸住的家,一个像城堡一样雄伟的洋房。通常都将用高级材料装修好的宽敞公寓式楼房才是财富的象征,但爸爸住的这个房子却是很少见的二层洋房。用坚硬的混凝土建筑而成的这座二层洋房似乎再过千年也不会被腐蚀,但同时,这种过分的坚固却也使它看起来有点像监狱。
我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兴许,爸爸就是因为迷上了这座洋房才抛弃我们的。连我都觉得,若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定会有变成公主的感觉,言谈举止和想法都会变得高雅、温柔、有修养。爸爸平时也常说,家是灵魂寄托之所在,家舒适了,身体也才会舒服。也许,在这宛如城堡的家里,爸爸正生活在一种错觉里,以为自己就是骑士或王。
到这儿一看,忽然觉得爸爸也不是不可理解。无论是谁肯定都有想在有生之年过得养尊处优。而这种欲望也没有理由因为生了孩子、上了年纪而必须消退。
要是能靠自己的力量营造这样一个世界固然是好,可惜的是爸爸没有这样的力量、能力和才能。所以他可能希望通过把拥有这一切的女人变成自己的女人来享有这样的世界。
妈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很粗鲁地按下了门铃。我很想逃跑。这不过是大人们之间的争斗,我还有我自己更重要、更紧急的事情去做。和妈妈粗鲁生硬的动作成鲜明对比,门铃箱里传来的却是温柔与清灵的《致爱丽丝》。门铃箱,小小的成直四角形,挂在立在沉重的大铁门两边、用大理石装饰的柱子中间。音乐响了一阵之后,从门铃箱里传来女子无力但却很温和的声音。
“谁啊?”
“我,开门。”
可能是因为火气太大,妈妈粗鲁的呼吸声将后边的话淹没于其中,让人很难听清。
“谁啊?”
“抢了别人的丈夫日子过得太甜蜜了,连我的声音都忘了?我是地狱的使者。
开门。你不开门我就砸碎它冲进去。不想让邻里看笑话的话,就趁早给我开门。“
门铃箱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听不到有什么动静,妈妈更加火气冲天,一分也等不及地把门铃按了又按。那天早上,《致爱丽丝》在那扇沉重的大门前被播放了有数十遍。见仍没有反应,妈妈握紧拳头,开始使劲垂打大铁门。咣咣咣,大门被敲得震耳欲聋。过了好一会儿,门神经质似的开了。爸爸身穿白色运动服,扭曲着脸走了出来。奇怪的是,在这家里看到的爸爸和在我们家里看到的爸爸很是不同。看来,空间和背景的不同真的会让人具有不同的威严和形象。
“干什么?”
爸爸用可怕的目光将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说干什么?”
妈妈也很尖锐地反击了爸爸。
“这是干什么?”
“你别管。”
妈妈推开爸爸冲向屋里,随后就听见哐啷一声,传来玻璃的破碎声。
“干什么?你怎么能让你妈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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