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会看相算不上先生;不能排卦算不上先生;不善拆字算不上先生。老话还说,三辈子行医方是医。就是说,一个人要死上两次,活到第三次的时候,行医不断才算是医。此道之艰辛深奥可想而知。像我这样的,顶多算半个先生,差得远了,你们将来……他站起来,指点着众人划了个半圆,突然就呆愣了,张着嘴巴、眨着眼睛说不出话了——
他看见漂亮、美丽的夏红红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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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红红眼里,常泰一向是个沉稳、深沉,不善言辞的人。他技术全面、见多识广、博览群书、精于思谋,人品医德都很令人敬佩。尤其是他屡次陪自己出诊,扶危救急,治病救人,毫不计较个人得失,使她感触颇深。不知不觉间总想和他有事没事地闲聊,听他说些乡下的习俗趣事。可像这样善于表达、口才出众却是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的。
夏红红家庭出身不好。毕业时,为了和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她不得不坚决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接受锻炼和考验。到大西北后,她又是第一个坚决要求下基层。现在,他们那批自愿支边的大学生中,她是唯一留在基层的人,其他的除个别人因身体不适调回上海外,全在省城。人人都认为,她也会突然在某一天像赵敏和林玉玉一样说飞就飞,即使到不了省城,起码也会飞到县上。可她却像是生了根。
夏红红的到来,使常泰在最初的刹那间方寸大乱。她怎么会来呢?那么远的路!这太突然、太不合情理了,简直如梦境一般。待到思绪醒转,就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夏红红是一个使者,是来叫自己的,竟连最起码的礼貌和问候都忘了。
夏红红原以为自己的出现,会给常泰一个意外的惊喜,想不到他却是如此的冷漠和紧张,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像妨碍了他影响了他的工作似的,这使她敏感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心里一阵难过,脸色突红,差点掉下泪来。心说,我干吗这么不理智?干吗要对他自作多情?他常泰算什么?不就是个中医吗?把刚才看他示范诊病时的敬慕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一句谎话就脱口而出:
我来这儿出诊。
出诊?
是出诊,已经处理完了。
常泰这才回过了点神。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见她面色潮红,眉宇间凝聚着一团怨艾之气,心里就有了点儿明白,眼里就闪出和悦的光芒和由衷的关爱来,电流似的击向夏红红的心扉。这只是一个瞬间,瞬间的转换里,心灵的时空已是天旋地转。
接下来,夏红红自然而然地就成了最尊贵的客人。再接下来,大家七手八脚处理完病人,就纷纷拿出自己带来的面、菜、油,在门前的土灶上坐一口铁锅。火刚点着,阳坡庄的大胡子所长就从家里拿来了新鲜的羊肉,还拿来了一瓶酒,大家对着瓶口一人一次地吹喇叭。面很快就和好了,烧水的、剥葱的、摘菜的,全都在微醉中嘻嘻哈哈开着玩笑。锅一开,就有几个人围上去揪起了面片。虽说都是些大汉子,可柔软的面在他们手上十分服帖,粗糙的大手竟是那样自如。面叶如梭,锅里热气腾腾,谈笑间,一大锅风味独特的羊肉面片就被众人呼呼啦啦地报销了。夏红红吃了两碗,她本来就饿了,面片又做得这么诱人,吃起来确实是香,比起她爱吃的阳春面不知要强多少。
众人散去时,有人问常泰明天能不能早点来,说是这样的教学太好了、太难得了,实在想多听点儿。还有人说,下面村子里的卫生员不知怎么听说常先生的课讲得又活、又好、又生动,说是也想来听,问常泰行不行。常泰一一答应。大伙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屋子一空,常泰就感到了不自在。倒是夏红红十分大方,说我想出去转转,今天就不走了,天黑后你帮我找个睡觉的地方,明天一大早跟权贵一块儿回去。
俩人出了庄子,并肩向林子边的草滩走去,草很绿,茵茵绵绵,星散着的各色马匹不停地甩着尾巴,一边吃草,一边对付着牛虻的叮咬,被叮得皮肉抖动,也不肯停一停。奶牛就更沉稳了,连头都舍不得抬,只是一颤一颤地抖动着硕大的乳房拼命地吃。
夏红红说: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实物教学,有声有色,理论、体会加实践,效果蛮好嘛。你脸红什么?
我脸红吗?常泰道:那可能是刚才被他们敬了几口酒,我不胜酒力。你怎么样?为什么刚才一点不尝?是不是怕我们这样的喝法不卫生?
你认为呢?
是不卫生。可这是垴山,常言道:在乡言乡,人到哪就该适应哪儿的生活。在这,你若是不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什么工作就都干不成了,等于自己把自己孤立了起来。
可我还是希望你该注意的注意些,得了传染病受罪的可是你自己。再说了,现在可是新社会,哪儿也不该抱着陋习不放。你说呢?你怎么了?脸怎么又不红了?
常泰一愣,就又红了脸。
夏红红指着他的鼻子变色龙、变色龙地叫着大笑了起来。
常泰也开心地笑了,他笑着说:我的身上可是有几件怪事。前些年由于看书过度,眼睛近视了,我吃了80服药,天天做按摩,结果近视逐渐消除了,却患了散光,你说怪不怪?哪有好了近视就患散光的?二是我一喝酒脸就发黄。家乡人都说醉酒脸黄无好人。我心里恼,每次喝酒前和睡觉前就在心里默念,喝酒脸红,喝酒脸红,我是好人,不是奸人!反反复复二十四次,结果百天后,奇迹发生了,我只要沾酒,脸必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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