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麻至此真的叹了一口气:“城主恐怕不是兵谏,而是死谏吧。”
叶孤城道:“你舍不得船?”
叶麻苦笑道:“你要逼着我说我舍不得人?”
毕竟是自己人,如此露骨的表忠心让叶孤城不禁失笑。
叶麻沉吟道:“不论事成与否,这罪名可是——”
谋大逆的罪名,绝无生理。
叶孤城一脸无辜问道:“难道你原来做的是什么合法的生意?”
两个人都笑了。
比起千人万人的死难,直接得到统治者的承诺似乎更人道且有效。
但权力的拥有者不会为了他人的利益出让自己的权威,即使皇帝知道什么是正确的,知道过分的禁令会带来更多的问题,但出于对君权的竭力紧握和对“失控”的极端恐惧,他只会不断地追加控制和对抗,得过且过,直到君主和臣民之间的关系崩毁为止。他看不到海浪的冲击,沿海的愤怒和贪婪,甚至连浸泡着血泪的死者在送往朝廷的奏报中,也只不过是一个个数字。皇帝眼前呈现出来的永远是金楼玉阙、叩首膜拜、山呼万岁。
只有锋利的剑真正威胁到他自身的时候,死亡的威胁变得真实而急迫的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这种疼痛,他才能意识到海浪总有一天会冲上滩涂,生存的威胁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力量不是公平的,但死亡是公平的,对九重宫阙的帝王和山野草民都是一样。
因为死亡的公平,所以才会有南海诸岛的执剑人,翻山跨海的筹划,只能在刹那间发出一次的威慑。
他背山面海,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江湖。
临行之前,叶孤城去看了一眼被小捣蛋们玩得满地沙雕的海滩。
也许是做的不够结实,也许是海风海浪的冲击,奇形怪状的沙雕毁了一半,还有离海较远的一半幸存者,也在日晒之下变得干燥、松散、面目模糊。
他不愿意毁去这些东西,就像不愿意毁去孩子们为这个世界编的故事一样。
他恍惚想起十几年前,阿辛在沙滩上堆了一座城堡。
她像比她更小的孩子一样天真,做什么事都像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一座沙城也做的有门有堡有城墙。
她说:“送畀雷一座城。”
即使是那时候,叶孤城也已经拥有一座货真价实的城堡了。但是他不会拂阿辛的好意,他从来不拂她的任何好意。他不知道这个姑娘恐怕活不到成年。
比起当一个真正的城主,当一个沙雕城主大概更快乐吧。
那座漂亮城堡只维持了一两个时辰,海浪冲上来,那些城门那些城墙那些堡垒,很快在反复的冲刷中被舔平了。
再成大器,终究沙制,无论凝注了多少心血,无论拥有多么漂亮的装帧,它都抵不过帝国夕阳之下浪潮的冲刷。
九月十五,京师,皇城,圆月已经升起。太和门外玉带河,在温柔明亮的月光之下,真仿佛金水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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