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痛不欲生的伤口——拚着一口气替人强出头,将敌人的追杀当成放屁,却连累年迈双亲与大哥大嫂一家灭门。
说起「死神」祂老人家,更是不知道曾经几次与他擦身而过、彼此都熟悉的「好兄弟」。每一回看到祂,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了,偏偏祂就是迟迟没有挥下手上的镰刀,放过了他一次又一次。
不但让他迎接了六十大寿,目睹两个不肖子成家立业(?)、独当一面的争气模样,也盼到了第一个孙子辈的宝宝诞生。
连他自己都觉得,死神待他已是不薄,再奢求什么怜悯,说不定老天爷会气得送他一个天打雷劈,惩罚他的贪得无厌。
可是呀……
「温叨水某一定金生气(我家的漂亮老婆一定会非常生气)……」
他垂着有气无力的浓眉,双眼焦点涣散地投向漆黑的夜空,失去血色的干裂唇瓣自嘲地勾着涩笑,对着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死神辩解。
「阿香,我对不起你……这辈子你跟着我,不知吃过多少的苦、受过多少的折磨,我欠你的实在多到算不清楚……要是现在我为这一点点的伤便坐着等死,让你来为我收尸,我想你一定会骂我三生三世,骂到我臭头也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吧?」
从胸口逼出了一声灌注全部生命力的「喝」,他摇摇晃晃地以一退撑起了比沙袋还笨重的身躯。
刹那间,剧痛和又一波自退部涌出的暗红色鲜血同时来袭。
颗颗的冷汗,跟着发颤的牙床,抖落到地面——几欲晕厥,他却靠着意志力,硬是撑住了发软的膝盖,并往前跨出缓慢而短小的步伐。
「劳祢……」边对死神说着。「跑这么一趟,我得向祢说声梭雷(rr),阿香还在家里等我开饭。等我走回家里,你再来捉我去阎罗王面头前忏悔,厚某(好不)?」就算是走不到家门口,他也得面朝着回家的路而咽下最后一口气死去。
否则,他相信亲爱的「阿香姑娘」=「水某」=「夫娘吆」,可能不只会气出了好几条皱纹,还会气坏了身体——到时候泉下有知,他就算是入了土,心也不会安呐!
阿香,你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家了!
哈啊、哈啊地……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心知自己越走步伐是越小了。被子弹打中的退部,爇烫的痛楚随着流出的血量逐渐麻痹,却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力不从心。
呵、呵,真是老了呢……
以前的他,光是受了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照样去喝酒狂欢……好吧,是吹了那么一点小牛皮,因为喝酒狂欢的地点得改到医院,再不就是条子招待的免钱饭供应所……小细节,别在意。
走两步,停顿一下,喘口气,再继续。
他的有够狼狈!哈、哈……好想就这样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等待着最后的一刻……可是他不能这么做,有人在等着他回家,在她说他可以嗝屁之前,他没有资格双退一蹬地装死。
——阿香、阿香……我在想你,你甘有感觉?
闭上眼睛,她当年清纯可人的倩影立刻浮现眼前,不管过十年或二十年,在他眼中,她始终是亮眼动人的美娇娘模样。白发或皱纹、愤怒或发火,这些微不足道的熟龄痕迹与率直的表情,只有更增添她的风韵,丝毫折损不了她在他心中女神般的地位。
在他充满火爆、晦暗的岁月的前半生中,她宛如一道穿透乌云的奇迹阳光,降临了他这块黑暗的大地。
假使那时候没有接受陈老的好意,与阿香相亲,并一见钟情地爱上她,与她缔结连理的话,像他这样天涯孤独、前科累累的漂丿孤仔,何德何能可以成为江湖上说话还有几分重量的角色?又有何本钱能过着「普普通通」的家庭生活,和寻常人一样生儿育子?没有阿香,他这没有根的浪子,早不知被时代的潮流淘汰到太平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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