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外边,寒冷扑面而来。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还来不及讨饶,就被父亲一脚踹中。我整个人踉跄地向后仰去,头部撞到了酒店门口的廊柱上,在意识沉入黑暗前,我似听到舍的呼号:沙沙!
暗稠的血,迅速涌满了洁白的雪地,就像礼花盛开后遍地的残屑。
这一晚,很多细节,我已经忘记了,但是初雪却以它的冰凉与美永久地定格在记忆里。后来,我看到一首诗,觉得用来形容这夜实在太确切不过。
我生命里的一天永远在下雪,
永远有一种忘却没法告诉世界。
那里,阳光感到与生俱来的寒冷,
初雪,忘却,相似的,茫无所知的美。
第三章路前面还是路
风后面是风
天空上面是天空
道路前面还是道路
海子
【端木】
我在林荫道停下,前边转一个弯就是荆沙的母校,但是雨幕横斜中只有建筑物模糊的影子,仿佛用手一晃就能擦掉。这所曾经著名的女校若干年前已经变成了一所干部培训学校。我依旧保持着在哥哥阳台向里头张望的习惯,但再没看到学生集体做广播操的恢弘场面。校园里的树却更加蓊郁了,因为人迹稀少,夏季的时候处处皆是孤独的阴凉,而一到秋天灿黄的落叶铺满小径,也无人收拾,很像一去不复返的记忆。
我问荆沙是不是很久没来了。她想了想,说:是啊。
雨刷在前面的玻璃上机械扫荡着,填补着我们之间的空白。
荆沙住院昏迷其间,我曾经去看过她。那时候,时常看到他父亲佝偻着腰坐在前面的塑胶椅上。手压住脸,低得仿佛要够到膝盖上。
总是趁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在探视窗口瞄上一眼。荆沙直挺挺地躺着,头发全剃光了,但脸部神情并不呆滞,不知为何我总看出一抹潜藏的笑来。那个时候哥哥也处于病痛前的昏迷中,我不晓得意识昏聩的那段时光,他们是否穿越了空间见面。
哥哥在一个傍晚醒来,夕阳在窗外浓墨重彩,余光泼溅到哥哥的侧脸上,红得像血。
哥哥清朗朗地叫妈妈,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又转向婆婆,原谅我曾经的任性。妈妈和婆婆失声痛哭。
他又对我说:小舍,给我带最后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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